屏山半掩 作品

第16章 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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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已恢複往日的雍容不迫。

隻見她冷眼看著麵前哭天搶地的班中眾人,眸中泛著近乎實質的冷漠。

看著額頭已磕得稀巴爛的眾人,賀靜雪不忍地轉開了眼。

她忐忑地看了眼老夫人,心內躑躅了片刻,繼而像往日那般對老夫人說道。

“祖母,你看這些人也是被那人連累,他們這般,也實是可憐,不如饒了他們一命如何?”

不想老夫人還未開口,人群中就有一婦人陰陽怪氣道,

“哎呀小四,你說得倒容易,若饒了他們,那老夫人受的罪該向誰討去......再說,要不是你提議說想看雜技,今日說不定也不會發生這種災事。”

這說話的人是四房的四夫人林氏,她向來嫉妒三房受老夫人偏愛,故如今聽到這番話,便立即出言譏諷。

而賀靜雪聞言不禁小臉煞白。

雜技之事確實是她所提,但她也不曾料到今日竟會發生這種意外......

眾人聽林氏提及這事,也不由對賀靜雪生出幾分怨憤。

“是啊四姐姐,本來大家都說看個戲就成,可你非要看什麼雜技,這下可好,祖母今日因你之言差點被這些卑賤之人傷到,如今你竟還要替凶手說話,也不知安的是什麼心呐!”

林氏身邊一個黃衣少女嚷嚷道。

這是林氏的女兒賀淨煙,她與她母親一樣也討厭三房,尤其比隻她大幾個月的賀靜雪。

眼下賀靜雪的把柄露出來了,她也忙不迭站出來,跟著母親一起譏諷。

見對方肆意汙衊,賀靜雪心內憤然不已,

“五妹,休要胡說,我隻是覺得這些人有些可憐,況且今日之事皆是意外,誰也不曾料到竟會發生這樣的事,你何必將汙水潑在我頭上。”

看著賀靜雪這副跳腳的模樣,賀淨煙不禁有些快意。

同是庶房嫡女,明明她並不比賀靜雪差什麼,可祖母眼裡總看不到自己。

今日她好不容易抓到賀靜雪的把柄,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於是當賀淨煙欲再加火添油時,卻被一道威嚴的聲音陡然打斷。

“好了,不用再說了——”

卻是老夫人沉聲開了口。

而在這一聲下,周遭竊竊私語頓時戛然而止,連地上跪著的戲班眾人也不禁止住口中哭號。

一雙雙眼睛看向站在中央的老夫人,猜度她究竟會如何處置這批人。

在崔氏的攙扶下,老夫人悠悠行至戰戰兢兢的班主麵前,隨即凝眸看了片刻,遂轉頭對一直緊隨在旁的賀明玄說道,

“明玄,你將這些人全都送到官府,直接讓官府裁決。”

賀明玄聞言愣了會,隨後平靜應下了。

而其餘人呢,聽了這話,眼不禁掙得老大。

除了一乾劫後餘生的戲班人,其他人心裡都極其不解,外加不服。

將這批人送了官府,豈不是白白放了他們一條生路。

雖那個大漢依律會判配死刑,但戲班其餘人說不定隻會打幾板子,然後賠些錢就完事了。

今日他們碰上這樣的災事,最後竟要白白放了這批平民,那侯府的麵子往哪擱啊!

“祖母,何以放得這些人,您今日受了這天大的罪,就算您佛陀在身心地善良,但咱們咽不下這口氣,這批賤民犯下如此大的禍事,就該讓他們付出些代價!”

這是年輕氣盛的公子哥忍不住喊道。

有人出頭,立刻有人隨聲附和,大體意思都是不能輕易饒過他們。

聽著這些叫喊,班主麵色漸如枯木死灰。

他們本是在民間討生活的班子,雖有些名氣,但終究隻是在平民中徘徊。

他日夜都想帶著班子更上一層樓,但那些貴族如今都隻愛文雅的戲文歌舞,看不上他們雜技的行當。

他本以為這一生也就這樣,不想臨頭竟來了個潑天賦貴。

京中侯府賀家要請他們班子入府表演雜技。

他當時聽聞大喜若狂,以為畢生夙願即將要實現。

但,他冇想到這場富貴最後竟然會變成催命的毒藥,不僅班子要冇,人或許也要冇了......

事到如今,他隻能認命,但心內仍有個疑問。

張六這活從未失過手,為何就是今日,為何偏偏就是今日失了手......

隻見場麵越來越混亂,連夏亦姝這個局外人看了都不禁皺眉。

就在這時,突然平地一聲炸雷,驚得眾人紛紛止聲。

“吵什麼——!”

賀明玄冷著臉凝視方纔叫得最歡的那幾人,而他們也在賀明玄冷意森森的視線下縮起脖子,避著麵兒,一副不敢與之相對的模樣。

雖說賀明玄往日都是一張溫和帶笑臉,但一旦笑容不再,臉忽而冷下,這身上氣勢便令人不敢逼視。

畢竟這位爺在入大理寺前也在宮中做了一段時間禁衛,如今雖卸了任,但那股威勢還在。

“既然母親已下決定,那麼此事就不容再反對,若再有人暗地裡嚼舌,一律按家法處置!”

賀明玄一字一頓說道,銳利眼神從眾人神色各異的臉上一一掃過。

接著,他又對一直隨侯在旁的賀管家吩咐道,“賀林,將這些人都送至官府,讓他們秉公處置。”

賀管家躬身應下。

寥寥幾句,賀明玄一下就將這混亂場麵控製住了。

不禁令眾人另眼相看。

老夫人看著這個幼子,心眼裡皆是寬慰。

賀家傳承至今,已將近百年。

但世家大族哪能常得聖恩,十年前那場禍事已令聖上對賀家多有猜忌,為了打消聖上疑心,她隻能放縱府內兒郎為賀府爭得一些生機。

而如今十年已過,聖上疑心漸消,賀家說不定也不用再像以前那般蟄伏。

但兒郎們終究被養歪了些,好在還有明玄。

......

遠處蒼茫夜幕升起一朵朵巨型火花,在濃黑夜空中留下耀目絢麗的印記。

中秋團圓夜,家家燈火不息,歡聲笑語不絕。

唯有賀府中秋家宴慘淡收場,每個人都敗興而歸,連下人們也凝神屏氣,輕手輕腳的,生怕惹了哪個主子的晦氣。

許是這天氣也被賀府今日晦氣所感染,夏亦姝行不過半路時天空突然聚起了陰雲,不一會兒便下起了細雨。

雨雖不大,但澆在身上無端帶了股寒意。

夏亦姝一麵用手遮住頭頂,一麵小跑著找避雨處。

她走的時候遲了些,將將好碰上這雨,故眼下隻能四處在雨中找避雨處。

跑了一陣,夏亦姝發現前方似有一個隱在月色中的院子,遂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去避雨再說。

到了院前,她發現院門是虛掩著的,輕輕一推,門便開了。

在連綿雨聲中,院門年久失修的吱呀聲尤為刺耳。

夏亦姝站在門外朝裡看了一眼,隻見院內荒草叢生,無半點人氣,像座荒院。

但,看著這個院子,她腦海中不由蹦出以前看過的驚悚片,後背不由泛起一股陰冷之氣。

正猶豫間,突然一陣冷風嘩嘩襲來。

風雨向來相伴而來,這雨帶來的風也格外涼,夏亦姝打了好幾個冷哆嗦。

她今日穿得格外單薄,故被這風一吹便有些受不住,遂不再遲疑推門而入。

將門闔上那一刻,也將暗夜風雨全都擋在了外頭。

許是有了安身避雨之處,夏亦姝覺得暖意漸漸回身。

她們此時正呆在屋前的廊廡,廊簷燈籠被風吹得左右搖晃,連帶著廊內光線忽明忽暗。

三人擠在一個背風狹窄地兒,一同望著這雨聲連綿的雨夜。

夏亦姝餘光瞥了眼紅纓,見她寧願自己靠在一角,也不願靠近她倆,心中略起了點異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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