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生多歡宥 作品

62 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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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散去,秋夜清寒。

鄧青山一個人在冷寂的街上漫無目的地走。

今天似乎有點高興過頭了,劉泉水等人給的十多兩銀子,也都被他拿來打賞給了那幾個妓子。

如今荷包空空,隻怕今夜要露宿街頭了。

“唉,早知道就不說方纔那些話了,父親不是說,蘇如意家不就在羽陽縣城裡嗎?也不知究竟在何處……”沿著街道走,忽然他看到一個人。

“蕭家姑娘!”鄧青山叫住了蕭玖兒,隨後緊趕兩步上前,“你是要回家了嗎?你家在這附近?”

見是鄧青山,蕭玖兒十分警惕,加快了腳步。

“喂,你走這麼快乾什麼!”鄧青山有些追不上她,便伸手去拉她的衣袖。

“啊!你乾什麼!”蕭玖兒慌了神,尖叫起來。

“你不要害怕,我冇有惡意,隻是想問你們家可否收留我一夜?”鄧青山出言安撫道。

蕭玖兒本想答應,畢竟也算是鄰裡鄰居的,可轉念一想,這傢夥方纔在臨江樓各種充大尾巴狼,完全不值得可憐。

更何況,有一就可能有二,若是答應他今天住,那他明天大概率也會恬著麪皮留下,他可是對自己嫂子又所圖謀的人,自己怎麼能犯傻,乾這種引狼入室的事?

但眼下他一身酒氣,這大晚上的長街之上連人都冇有,若是直接拒絕隻怕他暴起傷人……

猶豫了一下,靈光閃過蕭玖兒的腦袋。

“這樣吧,你先跟我來。”說著,蕭玖兒帶著鄧青山,往回走。

“你不是要回家嗎?這是要去哪裡?”鄧青山不解地問道。

“哦,聞你一身酒氣,想來是喝多了,倒不如先回酒樓,我讓後廚給你做一例醒酒湯,你喝了祛祛酒氣再跟我回去,不然隻怕嫂子要害怕了。”蕭玖兒麵帶微笑,輕聲解釋道。

鄧青山聽了這話,覺得很有道理。

二人一前一後進了酒樓。

“你在此稍坐,我去說一聲,即刻就來。”蕭玖兒笑眯眯地將鄧青山留在大堂,自己轉身去了後廚。

“咦,蕭姑娘,你怎麼回來了?”後廚收拾東西的蘇虎詫異問道。

蕭玖兒將前因後果講了一遍,蘇虎和幾個大廚聽了,拳頭握得梆硬。

“欺人太甚!還想爬到小姐頭上屙屎!讓我去發落了這廝!”說著,他們幾人一起出了後廚,又讓玖兒趕緊從後門先回家。

鄧青山全然不知將會發生何事,隻樂嗬嗬地坐在桌前等蕭玖兒回來。

冇想到卻出來幾個壯漢。

許是酒勁尚未消退,麵對壯漢,鄧青山竟冇覺得有什麼異樣,反倒安穩地坐在桌前,看著幾人。

“你就是鄧青山?”蘇虎問道。

“正是在下,請問是我的醒酒湯來了嗎?還是說,你們這些個白丁粗人,也聽聞了在下的盛名?不過現在很晚了,若是求字畫,還是請明天再找我吧。”鄧青山微笑著說。

幾人聞言冷笑。

“你說的不錯,我們就是來幫你解酒的。”說完,蘇虎示意身後的人,一左一右架了起來,隨後扔在門外地上,又全部圍上來,連踢帶踹,一頓好打。

……

清早,蘇如意打開院門,卻看到外麵似乎歪躺著一個人。

“青山,夫君?”她小心翼翼走上前,半天才認出地上的人是鄧青山。

鄧青山迷迷糊糊睜開眼,看到蘇如意擔憂的表情,如沐春風。

人生頭一次,他覺得蘇如意長得如此清麗動人,性子也格外溫柔。

“如意!”他掙紮著站起身,用力將她一把擁在懷裡,“嘶——”

“怎麼了?怎麼受傷了?”蘇如意聽到他吃痛的聲音,趕忙從他懷裡掙出來,關切地詢問道。

“不妨事,太著急來找你,走過來的時候踏空跌傷了,不妨事。”鄧青山笑著說。

言及昨夜,蘇如意想起鄧青山說過的那番話,心間重新泛起苦澀。

見她垂眸不言,鄧青山趕忙解釋,“我昨天在應酬場上說的那番話,並非真心。而且當時那麼多人在場,我讓你給我留個麵子,你不是也冇領會,一直要我難堪嗎?就不要生氣了。”

蘇如意仍舊沉默。

“都說了是應酬需要,你怎麼不理解我呢?”鄧青山皺起眉,“我知你心中氣我,但你自己就冇有過錯嗎?我也是頭回做丈夫,自然會有許多錯漏之處,可你總不能因此就揪住不放了吧?”

“我冇有揪住不放,隻是你屢屢將我與蘇錦繡相比,我不高興……”蘇如意小聲說。

鄧青山眼中流露出一絲錯愕,“可她本就比你優秀啊……”

話一脫口,他又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隨後話鋒一轉,“所以你不必總是什麼都要和她爭個高低,隻要做好自己就足夠了,外人怎麼評議,是他們的事,與我們又有什麼關係呢?”

聽到鄧青山把他和自己歸成是“我們”,蘇如意的心裡有些高興,這說明夫君心裡還是有自己的。

或許真的是自己太小家子氣了,總是斤斤計較,這才讓夫君為難,給他壓力,他自然就不會喜歡自己了。

想透了這一層,蘇如意歡喜起來。

“你呀你,過去的事情我不計較了,趕緊進來吧。”

兩人一進門,蘇如意的寡母蘇陳氏便用在肉攤前選肉一般的眼神,上上下下將女婿打量個遍。

“娘,這便是青山夫君了。”蘇如意一臉嬌羞地牽著鄧青山的手,將他引薦給孃親。

“見過嶽母大人。”鄧青山恭敬地行禮問候道。

見鄧青山穿著一身被撕破的汙臟衣服,一臉的窮酸相,蘇陳氏眼中的鄙夷絲毫不帶掩飾。

隨即諷刺道,“我的兒,咱們家莫不是被那媒婆騙了?不是說是位大有前途的書生公子嗎?我看著怎麼像是要了三天飯的乞兒?想來他也考不上什麼功名。”

鄧青山的臉色沉了下來。

“同是蘇家,怎麼人家有房有鋪,嶽母家卻是家徒四壁?還不知究竟是誰被騙了呢……”他冷言回敬道。

“你!你怎麼這麼不懂禮數!虧得還是個讀書人!”蘇陳氏氣得發顫。

“承讓承讓。”鄧青山微微一笑。

蘇如意見二人劍拔弩張,忙拉著鄧青山走了,隻留下蘇陳氏一人,在院裡琢磨起鄧青山的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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