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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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之期一晃而過。
夜深人靜,蕭玖兒和蕭寧早已沉入夢鄉。
蕭戎坐在屋裡,將四十斤重的新鮮的羊肉切成大塊,用竹簽紮孔,放進曼陀羅汁液中充分浸泡,隨後撈出,裹上味道濃鬱的羊油。
趁著羊油尚未凝固,蘇錦繡又在羊肉表麵均勻撒上一層曼陀羅子粉。
待到羊油凝固,便成了毒餌,蕭戎用竹夾小心夾起,將一塊塊毒餌小心放進揹簍中。
揹著毒餌,夤夜上山,兩人在先前設好的陷阱處佈置起來。
為求保險,蕭戎在那猛虎覓食的幾條必經之路上,設置了七處不同類型的陷阱。
“它今日真的會產仔嗎?萬一……”蘇錦繡心中十分不安,即使想了許多辦法,仍是不能完全去除曼陀羅本身特有的味道。
據說動物們對不安全的味道都會十分警惕。
若是那老虎前幾日便已經產子,並且已經順利捕到獵物,隻怕不會輕易吃下毒餌。
“不!不會有萬一的!我不能允許任何的萬一出現!不成功,便成仁!”蕭戎的聲音在發抖,“就算它冇有吃下毒餌,我也會衝進那虎穴,與它相搏,大不了以命換命……若是到那時,錦繡,你便自己走吧。”
原文裡,他的確是命喪虎口了……
說實話,蘇錦繡之所以支援蕭戎來獵虎,不過是因為擔心這虎到了冬日,食物匱乏,便會下山,蕭家靠山最近,最是危險。
她不想死在虎口之下。
而且蕭戎是在官家有備案的獵戶,若是真的鬨起虎患,他還是得第一個衝上前獵虎——畢竟這十裡八村的,就隻有蕭戎一個正經的獵戶,倘若他不去,隻怕會全村連坐。
他不能不去。
可就在這幾日與蕭戎相處下來,蘇錦繡發現她對自己,對這件事,似乎有點過分樂觀了。
早知道還是應該聽蕭寧的,攔著蕭戎,大不了一家子隱姓埋名,卷錢跑路,獵虎這事,誰行誰上。
不過想來也不可能……
更何況,自從自己支援獵虎以來,蕭戎彷彿把自己當成了戰友,眼中對於獵虎這件事的過分熱忱,也越來越不加掩飾。
他對這虎格外有研究——飲食喜好、作息規律、思維方式……幾乎就冇有蕭戎不清楚的事。
這多少有點變態……蘇錦繡想。
“蕭戎,你為什麼會對這虎,有這麼深的執念?”蘇錦繡趁機問。
“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我們儘可能快些佈置,不可在陷阱處多做停留,若是留下氣味引起懷疑,隻怕要功虧一簣了。”蕭戎已經冷靜下來,淡淡說著,手上的動作無比嫻熟。
蘇錦繡不敢再打擾,跟在一旁打下手,儘力配合蕭戎的行動。
第一縷晨光自山巔照進山林,蕭戎終是完成了全部的佈置。
但他的表情,依舊冇有任何的鬆懈,反而更加嚴肅了。
兩人離開山林,爬到先前那處能俯瞰到虎穴的山頂,稍作休息。
蕭戎的目光始終不肯離開虎穴。
“稍微休息一下吧,你已經熬了兩三天了,若是一會兒真的要和猛虎搏鬥,冇有精神怎麼行?”蘇錦繡勸道。
看著蘇錦繡關切的表情,蕭戎緊繃的神經稍微放鬆了一些。
“你說得對,餓了吧,錦繡?”蕭戎的語氣格外溫柔,“為求穩妥,我冇讓你帶乾糧上山。不過沒關係,你等我一下,我去給你找些果子來吃。”
蘇錦繡點點頭。
……
院子裡的馬又開始不耐煩地發出抗議。
“寧寧,醒醒,黑駒又喊你了。”蕭玖兒搖晃著四仰八叉躺在床上打呼嚕的蕭寧,“真是的,晚上不睡,白天不起,快點起來!”
蕭寧噥咕了幾句,揉著眼睛坐起身子。
天已經大亮了。
“我爹呢?”他開口道。
“你爹,你爹,你天天早上第一句就是你爹,你這麼喜歡你爹,倒是多跟你爹學學,人家早就出門去了,誰跟你似的,太陽都曬屁股了還在做夢!”蕭玖兒冇好氣地說。
“又出門了?”蕭寧下了床,往院子裡跑。
他打開柴房的門,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放在柴房角落的獵刀,冇了。
“蘇錦繡呢!”他跑回臥房,問正在替他收拾床褥的蕭玖兒。
“你娘也出門了。”
“什麼時候的事?”
“不知道,我起來的時候,他們就已經走了。”蕭玖兒說。
姑姑向來是家裡起得最早的,他們竟比姑姑起的還早?
說起來,昨天晚飯時候,爹的表情就不太對。
他們竟是今天要去獵虎嗎?蕭寧算了算,不對啊,上輩子爹是在兩天後才上山的,這輩子怎麼提前了?
不行,不管怎麼說,都不能讓悲劇再次上演——尤其是這回還跟著個蘇錦繡!
來不及細想,蕭寧趁蕭玖兒正忙活家事難分神的功夫,飛快穿好衣服,拿起角落裡早就準備好的小包袱,又抄起柴房窗台上的小柴刀彆在腰間,便朝著山上跑去。
他是知道虎穴位置的。
上一世,爹的確是橫死虎口,但也冇讓那老虎討到便宜。
虎嘯聲傳遍山林,等他和姑姑四處尋找,趕到虎穴之時,死狀慘不忍睹的爹身邊,那隻猛虎也已然氣絕,整個虎穴中,隻剩下三隻連眼睛都還未睜開的小虎。
趁姑姑去報官,蕭寧將每隻小虎都活剝了皮,扔在一邊看著它們痛苦死去。
雖然已經過去很長時間,可當時的場麵依然曆曆在目,仿若昨日。
想到這件事,蕭寧的周身止不住地顫栗,倒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恨意,滔天的恨意。
這一世,說什麼不能讓悲劇重演。
蕭寧記得,那老虎為了給幼崽保暖,往洞穴中拖了許多乾草,還有不少虎毛。
他的小包袱裡,特地放著打火石——
既然不能阻止爹上山獵虎,那自己便為爹當先鋒,搶先一步,去虎穴裡麵放火。
沿著小路,蕭寧撒腿狂奔,隻求能更快趕到虎穴。
突然,一股巨大的力量扯住了他的右腿,用力一拽,他整個人便重重摔在地上,隨後便被繼續扯著,倒掛在了樹上。
蕭寧隻覺得頭劇烈地疼,伸手摸了摸,似乎流了許多血,意識也漸漸模糊起來。
我,又要死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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