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的夫君是風光無兩的攝政王府世子。

當年他環抱住我,迷茫地喃喃說:“阿煥,江山姓陸,我亦姓陸,為何我不能做那執掌江山之人?”

隻為了這一句話,我頂著世人的議論,走出閨閣步步為營,為他贏下了這江山。

他卻在登基大典那夜親手賜下毒酒。

“你這毒婦!若不是你,卿卿又怎麼會死?朕要你給她陪葬!”

後宮中忽然搜出了皇後和江氏意圖謀反的證據,江氏全門下獄。

我在意識渙散前最後一刻,纔想起他口中的卿卿是誰。

太子安排在他身邊的奸細,曾經的異國公主。

1

當那杯毒酒放在我跟前的時候,我仍然是不可置信的。

“娘娘還是快些喝下吧,拖久了誤了時辰,陛下是要怪罪的。”

新上任的福公公一臉憐憫地看著我。他顯然不再將我當回事,把裝著毒酒的杯子又往我麵前推了推。

“你到底是誰派來的?”我忍無可忍,伸手打翻了他捧著的毒酒杯,“滾出去,我要見陛下。”

“江氏意欲謀反,證據確鑿,娘娘不過是罪臣之女,居然還妄想麵聖,”福公公衝著身後揮一揮手,“既然娘娘不肯喝,便不要怪灑家不客氣了。”

隨著福公公的動作,他身後竄出來幾個大漢,牢牢將我控製住。

我拚命掙紮,依然動彈不得。

江氏意欲謀反。

這六個字重重打在我心上,比我得知陸衡要賜我毒酒還要重。

“你還在鬨什麼?”

聽了這聲音,福公公強行給我喂毒酒的動作頓住。

他轉身福了福身,帶著禁錮我的人退到一旁。

他們退開之後,我看見了陸衡的臉。

我所熟知的溫柔耐心的表情從他臉上消失,他此時看著我的樣子與看螻蟻並無兩樣。

我在他帶著嘲諷和不屑的眼神裡失了聲,過了半天才乾巴巴問上一句:“為什麼?”

陸衡卻笑起來。

“為什麼,你居然好意思問我為什麼?”陸衡冷笑著說,“你這個毒婦,卿卿不過跟我說了兩句話你卻非要毒殺她,在她暴斃而亡的時候你怎麼不等她問一個為什麼?”

“卿卿?”我壓根不記得這個名字。

“不過沒關係,很快,你和你江氏一族,就要為卿卿陪葬了。”陸衡魔怔一般伸手掐住我的下巴,“就讓朕親自送你上路吧。”

他力氣太大,掐得我的下巴生疼。隨著毒酒一點一點被灌進我的喉道裡,我的意識也慢慢變模糊。

選錯了人,走錯了路,我以為這就是我的終點。

直到我身邊傳出壓抑的哭聲。

我再次睜開眼,卻看到了早在幾年前就去世了的人,我的大哥江禰。

看見我睜眼,江禰立馬往我枕邊撲,我堪堪伸手攔住,就聽見他邊哭邊罵道:

“那陸衡算個什麼東西,值得你不惜跪一天退了太子的親也要嫁給他?你再犯蠢老子就把你丟出去算了,就當冇你這個妹妹!”

跪了一天?這明明是五年前發生的事啊?

我一頭霧水,人還冇反應過來情緒就被大哥的眼淚牽動了。

大哥明明最疼我了。

我看著左臂動作不太自然的大哥,哇一聲哭了出來。

明明是這麼好的大哥,明明他的手傷還冇好全,一年後我為什麼會憑藉他對我的寵愛求著他代表陸衡上戰場,為什麼會眼睜睜看著他死在戰場?

鐵骨錚錚的少年將軍,多風光啊,他說他的夢想是在將來有一天建功立業後還能馬革裹屍還。

這樣一個人,卻為了不省心的小妹帶傷上了戰場,最後屍骨無存。

想到這裡,我哭得更大聲。

江禰見了眼淚立馬收住了,他急匆匆把我抱在懷裡,嘴裡還嘟囔著:“說你兩句罷了,你還委屈上了,這麼嬌氣,到底是誰慣的。”

話音未落與他合謀把我慣成這副德行的我爹就在房門外麵起了高聲:

“臭小子,彆以為我冇聽見你說了什麼!要丟我女兒還自稱老子,誰給你的膽子!看老子不收拾你!”

我爹這句話實在太大聲,直接把我喊懵了。我連哭都忘了,怔愣片刻之後纔想起來——在我記憶中,幾年前我冇有這麼哭過,我哥和我爹也冇有說過這樣的話。

我難道是,重生了?

我不可置信地看著我哥。

我爹從門外進來,看到我這副呆呆愣愣的樣子,當即給了我大哥一拳。

大哥發出一聲痛呼。

“我們阿煥要什麼輪得到你說嗎?你這個小兔崽子。”我爹拎著我哥的耳朵,“彆說跟太子退婚了,她看上誰了你爹我都有本事讓她嫁!你在這操什麼心?”

“那個,爹,”我弱弱地打斷他對我哥的施暴行徑,“女兒想嫁太子。”

“哦,嫁太子啊,冇……”話說到一半,我爹忽然扭頭看向我,“等等,你說要嫁給誰?”

“太子。”我弱弱地重複說。

對,就是那個昨天我們父女倆跪了一天才退掉親的太子。

這下不止我爹,我哥也不說話了,扭頭看向我,一副見了鬼的樣子。

2

如果我真的重生了,就是上天有心助我。

我不會再眼睜睜看著我爹和我哥這樣的大忠臣因為我陷於不義,不會再讓江家滿門滅於一個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的可笑藉口。

而計劃裡的第一步,就是逃。

我無論如何都不能再成為陸衡的妻。

隻是慘了我爹,昨天纔去跪了一天,今天又得拉下老臉去找太子謀算。

他出門前,我特意叮囑他說:“爹,你不要跟太子談我的事,就隻要表忠心就好了!讓太子知道即使我不嫁他你也會支援他!剩下的就交給你女兒就好啦!”

“臭丫頭,餿主意數你最多。”我爹聽了用力戳了戳我的頭,趁著我捂額頭的功夫上了馬車,朝著太子府的方向去了。

他總是嘴硬心軟。我知道他這樣就是把我的話聽進去了。

我低著頭走進府中,強忍下淚意。

他們保護了我很久。

這一次,也該輪到我來保護他們了。

我爹出門了,我也不急著出門行動,而是獨自坐在院子裡,泡了一壺熱茶。

我在等陸衡。

上輩子就在這個時候,陸衡聽說我真的去退婚,急於來找我穩固他在我心中的地位,在我的院子裡,喝著我的茶,嘴裡還不停地訴衷腸。

到了最後我才知道,他口中的真情和山盟海誓都是假,算計和利用卻是真。

在他來找我確認之後不久,京城裡忽然出現了關於我的流言。

他的手下大肆向外宣揚,我不惜向太子提出退婚也要嫁給他。流言幾乎已經將我和他完全綁在一起。

也就是從那一天起,我爹被無形之中排斥出了太子的陣營,不得不轉頭支援陸衡。

其實現在想來,在陸衡身邊的人,若冇有他的授意,哪裡會有跟外頭說自己主子閒話的膽子。

所謂下人多嘴,其實是一場為我而設的局。

我絞儘腦汁想著擺脫陸衡的話術,可是出乎意料的,陸衡冇有來。

隨著父親一起回來的是跟陸衡有關的流言。

“囡囡,你確定你跟攝政王府家那小子約好了?”我爹眯了眯眼,剛進門就問我。

“或許是的。”我說。

前世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我跟我爹說我和陸衡已經私訂終身了,對著他哭了很久他才答應帶著我去退婚。

“那你可是找了個好小子。”我爹嗤笑一聲,看向我的眼神好像是在看不爭氣的傻閨女。

“你找的那個小子,今兒為了前段時間賜給太子消遣的那個異國公主,鬨到陛下麵前了。”我爹說。

我立刻警惕起來。

賜給太子的異國公主。

“那公主,名字是不是喚作李卿卿?”我問。

“好像是叫這個名。”我爹說。

我的臉色唰一下就變了。

今生的陸衡幾乎冇怎麼見過李卿卿,怎麼可能會主動去問皇上討人?

除非他是和我一樣,重生回來的陸衡。

怎麼,這下是覺得自己知道了之後會發生的事,江家就冇用了,就不用跟我虛與委蛇了?

我想著陸衡的事,對我爹說的話半天冇有反應,連我爹都忍不住,一臉狐疑地看向我問:“怎麼,你知道她?”

“我從陸世子口中聽過她。”意識到這是個在我爹麵前抹黑陸衡的好機會,我立馬裝出失落的樣子,低著頭幾欲垂淚。

我爹的臉果然立馬就黑了。

我知道我爹對外是個什麼脾氣,就算你把他得罪透了他表麵上也不會顯出來。

但他會暗地裡給你使絆子,讓你想做的事統統做不成。

為了一個來當臥底的彆國賤種卻要把我江家滿門忠烈全滅,如今覺得我江家無用,就又急著把我踹開。

陸衡啊陸衡,你做了這麼多事,總是要付出些代價的。

3

為了防止陸衡過早看出我也是重生回來的,我假意讓下人給他送了兩封信。

我倒不擔心他把信的內容公開,我手頭上也存了他不少情書。我賭他或許真的對李卿卿有一兩分真心,就算為著李卿卿,他也不會想公開和我的往事。

所以我把信寫得特彆噁心。

特意從當今大火的寫負心漢的話本裡抄出來的,那叫一個文采斐然、情真意切,保證他看了會膩得想吐。

但無論寫去多少封,陸衡永遠都是已讀不回的狀態。

甚至懷著折辱我的心思,一邊收下我的信,一邊大肆宣揚要對李卿卿行妻禮,扶妾為妻還要十裡紅妝迎她進門。

我就順著他的心意,寫了最後一封訣彆信。

我也冇想到跟他的關係居然這麼輕易就斷了個乾淨。

感謝陸衡大恩大德,讓我有機會實施下一步計劃。

寫信當天我就好好打扮了一番,送信的小廝前腳剛出門,我後腳就推著我爹上了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