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周揚當麵遞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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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鎮政府。

周揚放下電話，壓製住滿腔怒火，轉身走進會議室。

他彎下腰，用白襯衣的袖子擦了擦光亮照人的桌子，又閉上一隻眼睛看了看椅子是否成一條線，然後揭開茶杯蓋，看裡麵是否提前放好了茶葉。

他看到杯裡放的是綠茶，眉頭一緊，立刻對辦公室文員王紅霞重要指示。

“馬上換成烏龍茶。”

“泡茶的水溫要在95到100度之間，沸騰之後過兩分鐘最合適。”

周揚自詡懂得一點茶道，知道冬天喝紅茶暖胃，夏天喝綠茶去火，春秋則應喝介於二者之間的烏龍茶。

周揚又仔細端詳了一番，感覺冇有問題了，這纔來到樓前，一臉焦急地望著西邊的公路。

林克輝和馬前進站得離周揚稍遠一點，林克輝一臉平靜，馬前進不停地上前看望，又返回來報告訊息。

周揚掂腳看了一眼，回頭對林克輝說，“林放把齊海礦上的丁大壯打了，而且出了血。在這個關鍵時刻，不是給我們抹黑麼？”

林克輝冇有作聲。

周揚又道，“這個林放，還是太年輕了，也許我們當初推薦他是錯誤的......”

林克輝淡淡地說，“當初的事情，也許我們都是錯的。”

“來了來了！”馬前進急沖沖地跑回來，“吳愛東在十二裡鋪那裡打來電話，考察團的車已經進入青山鎮界了！”

十二裡鋪是村子名，距離鎮中心約十二裡地。

“快了，幾分鐘就到了！”周揚趕緊整理了一下衣服，用手拍打了一下灰塵，昂起頭望著西邊。

兩三分鐘後，遠遠看去，一排車隊緩緩駛來。

最前麵是縣委辦的一輛引導車，後麵是兩輛中巴車。

前一輛中巴車上，坐的正是省城考察團成員，張洪波也在這輛車上，陪著歐陽才和薑勇。

歐陽才感慨地對張洪波說，“張書記，我一直聽說林縣不富裕，今天一見，感觸很深哪！”

張洪波謙虛地說，“林縣是革命老區，交通不方便，歐陽主任那裡要是有什麼扶持性的政策，歡迎向我們這裡傾斜一下。”

在官場上，有一個著名的說法，叫“跑步前進，”諧音為“跑部錢進，”國家部委和省一級部門，手中掌握了大量資源，比如財政部門的資金扶持，國土部門的土地指標、工商部門的審批權限、稅務部門的稅源減免等。基層想要取得成績，就要“跑部錢進，”從上級那裡爭取到資金、資源或權限。

省人大雖然級彆高，但手中卻不掌握什麼大的資源，張洪波這麼一說，無非是客氣一下。

按理來說，歐陽才也應該客套一下，表示一定大力支援就是了。

但他卻興致勃勃地說，“人大雖然冇錢，但不能不袖手旁觀。你們的棚戶區改造工程，難度很大，我們人大接觸到一些頂尖的房地產開發區公司，可以給你們推薦一下，比如頂峰房地產，在省城就非常有名氣......”

歐陽才說到這裡，又對薑明說，“薑書記，洪波同誌不在省城，可能不知道頂峰房地產的名氣，咱們住的公務員小區，就是頂峰房地產開發的......”

薑明點了點頭，“頂峰房地產在省城，名氣可是大得很喲！嗬嗬嗬......”

薑明嗬嗬了幾句，心中卻在罵娘，頂峰房地產在省城開發了許多樓盤，最出名的便是省政府公務員小區。但即便薑明住的房子，也有質量問題，特彆是漏雨的問題，幾次也修不好，最後頂峰房地產藉口保修期已過，再也不管了，因此引來許多公務員投訴，薑明接到了許多投訴信。

但這件事，薑明也無可奈何，因為頂峰房地產是歐陽家族的產業，而歐陽副省長又直接分管建設領域，房管局給出的說法是，房子質量冇有問題。

冇辦法，物業隻得接過這個燙手山藥，運用維修基金這才修好。

見歐陽才竟藉著視察的機會，要染指林縣棚戶區改造項目，薑明心中直罵他不要臉。

張洪波更是無語，棚戶區的居民，一家幾代住在破舊的房子裡，就等著改造完後搬進新居。現在規劃還冇做完，歐陽家族就派了兩撥人來要這塊生意。特彆是歐陽才，竟然把要生意說成幫林縣的忙！

張洪波隻得虛與委蛇，“謝謝歐陽主任推薦，歡迎頂峰房地產前來投標，我們會通過公平公正的招投標，把好企業篩選出來的......”

“頂峰房地產是省內最大的房地產公司，我想海西市的開發商不會比它更強吧？”

“歐陽主任，這次我們要麵向全國進行招標，更歡迎央企、國企前來投標......”

歐陽才聽張洪波說邀請央企國企來投標，臉色變得有些不好看了。頂峰房地產就是個皮包公司，拿到項目後掙上一筆提成，再轉包給小建築公司，哪能和央企相提並論！

無論歐陽才怎樣暗示，張洪波就是裝聾作啞，裝作聽不明白他的話，不肯把棚戶區改造的工程交給歐陽家來做。

歐陽才猶如一拳頭打進了空氣裡，無處用力。

他看著車外麵，眼中有火。

薑明看到他碰了個軟釘子，心中好笑，提醒道，“歐陽主任，前麵就到青山鎮了。”

“噢，”歐陽才這才醒悟過來，掩飾地說，“很快就見到力丹了，一年多不見，不知道又出落到什麼樣。說起來力丹和我們家小河，真是天作之合啊。”

薑明笑了笑，“歐陽公子當真是人才，能力超群，個性鮮明，在省城無人望其項背。”

薑明話裡的意思是，不愛女人愛男人，歐陽河大概是省城獨一份。歐陽才卻冇聽出來，不無炫耀地對薑明說，“小河還是很能乾的，剛去了一趟京城，把歐陽家珠寶業進軍京城的事和韓氏集團達成了合作意向。”

“韓氏集團，就是京城韓家的商業板塊？”

“對，就是橫跨軍政商三界的韓家，韓氏集團原來由韓一山的夫人周海雁管理，最近不知為何，換成韓一海的夫人，姓蘇。據說這位蘇總裁非常神秘，平時並不出頭露麵，不過上任不長時間，她大刀闊斧，砍掉一批渾水摸魚的元老，韓氏集團一扭原來的頹廢之態，呈現出蒸蒸日上的勢頭。”

“歐陽主任，我聽說韓一海不能生活自理......”

“天下之事，哪有圓滿的呢？往往是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婚姻也是如此，你也勸勸小丹，不要太計較了。”

見薑明冇有作聲，歐陽才又說道，“小丹回了省城，和小河把婚事早早辦了，咱們再一起努力，讓薑力強和薑力陽再進一步。特彆力陽，是個好孩子，我見過他，特彆喜歡。我覺得他在長河區，早應該獨當一麵了......”

薑力強和薑力陽是薑力丹的兩個堂哥，其中薑力陽是薑明的兒子。

薑明打心眼裡牴觸這門婚事，此刻見歐陽才提出用薑力陽的前程作為交換，心中微動。

薑力陽今年三十五歲，在江東市的長河區當區長已經三年了，正盯著區委書記的位置。

江東市委書記李江是歐陽副省長的老部下，薑明和李江通過電話，想推動薑力陽上位。但李江隻是嘴上打嗬嗬，並冇有答應。

不過歐陽才說的這句話，是否代表歐陽副省長呢，一切還未知......

所以薑明決定，暫不接這個話，一切等回到省城再說。

薑明並冇有接話，而是指著鎮政府對麵的派出所，對歐陽才說道，“這就是小丹上班的單位。”

歐陽纔看著派出所門前的牌子，“青山鎮，好名字。”

薑明又指著對麵的建築道，“那就是青山鎮政府了。”

此時車已停下，歐陽才第一個站了起來，“下車吧！”

縣裡陪同來的領導除了張洪波，還有紀委書記鄭長河、縣人大主任孫培盛、縣委辦主任胡永林、公安局長陳其亮。

張洪波等人簇擁著歐陽才和薑明等進入青山鎮政府，竟然冇有介紹周揚。

不過周揚很是知趣，知道這麼多縣城大佬陪同的客人，位置是多麼顯赫，不由得小步快跑，到最前麵引路。

進入會議室，歐陽才和薑明等考察團成員在標著自己名字的座位上坐下，張洪波等人則坐在他們對麵，周揚坐在最邊上的位置。

張洪波向周揚示意了一下，周揚清了清嗓子，拿起稿子開始了彙報：

“尊敬的歐陽副主任、薑副書記，各位領導，”

“歡迎蒞臨青山鎮檢查工作，我是青山鎮黨委書記周揚，下麵由我彙報青山鎮在平安東海建設中的做法和舉措。”

“今年以來，在縣委縣政府的正確領導下，在上級法製部門的正確指導下，青山鎮黨委政府......”

周揚不愧是搞文字出身，經過他的修改，這篇彙報稿抑揚頓挫、妙筆生花，有數據、有實例、有比較、有展望，把青山鎮的政法工作大大自我表揚了一番。

張洪波點了點頭，周揚彙報得還是很不錯的。

他不由得抬起頭，去看歐陽才的反應。

歐陽才還是眯著眼，冇有任何表示。

周揚彙報完，照例看著歐陽才，等著他做指示。

歐陽才終於睜開了眼睛。

“青山鎮的法製建設，做得很好，有許多閃光點，值得我們思考。”

“法製建設，必須從小事抓起，從基層抓起，從平時抓起，真正形成依法治國、依法行政的良好局麵。”

周揚聽到了表揚，臉上作出一副謙虛的樣子，頻頻點頭，不停地做著記錄。

歐陽才又表揚了幾句，這才問道，“周－－揚同誌，是吧？你這個黨委書記親自抓政法，很不容易啊......”

周揚有點窘了，“歐陽主任，其實鎮上的政法工作，是一位叫林放的副書記負責的。”

“他怎麼不參加座談呢？”

“他今天有點特殊事情，所以我就來彙報了......”

“有什麼特殊事情？這麼重要的會議，竟然不參加？”

周揚從中聽出了歐陽纔對林放的責備，看著全場大佬，周揚心中起了一個念頭，這時正是把林放除掉的好時候，否則他早晚把自己孤立了不可。但當著張洪波及其他領導的麵，他又冇法立刻說出來。

於是他裝出一種很為難的樣子，吞吞吐吐地說，“歐陽主任，確實是不太方便，這件事......”

歐陽才笑了，周揚的小聰明在他眼裡被看得清清楚楚，“周揚同誌，有話就說，要實事求是，不要遮遮掩掩！”

歐陽纔此言既出，一股威壓立刻瀰漫了整個會議室。

周揚知道時機已到，現在不是我出賣林放，而是歐陽主任逼說我的。於是周揚一咬牙，說道。

“林放在礦上，把工人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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