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悵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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瞬間,滿座鴉雀無聲,而後不知道是發出了一聲宛如屁崩的笑聲,兀地引發全場爆笑,貴女們還都在意著麵子,用帕子捂著嘴低低的嗤笑,那頭的男賓們有幾個平日裡便愛招貓逗狗的,登時便捂著肚子笑得滿眼淚花。說話的女子不知道他們在笑什麼,還以為是自己的話博得了滿堂彩,這會兒脖子抻得猶如鬥勝了的公雞一般,可殊不知,她這副故做出來的高傲姿態,引得眾人更是瞧她不起。跟她坐在一道的京都貴女們都用帕子掩住臉彆開頭去,一副羞於與她為伍的姿態,就連剛剛跟她一唱一和的那人也都彆過頭低頭喝茶,假裝跟這人不熟。就算是再怎麼蠢笨的人這會兒也覺察出不對勁了,說話的女子有些慌張地四處張望了一瞬,而後將視線投向了低頭撞死的季淑怡。暗罵一聲不中用的廢物,季淑怡眼珠一轉計上心來,護在說話之人的前麵,細聲細氣地說:“大姐姐化用了‘寧肯枝頭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風中’用來描寫菊之氣節,世人多愛牡丹,而大姐姐和朝陽公主殿下都是愛菊之人,自然是更看重這菊花品性高潔,正如她們二位,都是如此清風亮節之人。”一句話挑了季明昭和朝陽的矛盾還不算完,季淑怡接著又說:“我這妹妹出身寒門,不通詩書,諸位都是這上京城中有頭有臉的人家,家風清正,還請給我這妹妹多幾分薄麵,就當是淑怡欠大家的人情。”說完後季淑怡有些柔弱無助地看向趙高景,似是在尋求他的庇護,又像是在向他展示自己的成長,希望能獲得趙高景的認可。這極大地滿足了趙高景的虛榮心,當即便清了清嗓子,附和道:“淑怡說得有道理,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此事便就此作罷,都不許再提了。”開口挑刺的人年紀也不大,還是個未出閣的小姑娘,猝不及防丟了大人,此刻見有人為她辯白,聽了季淑怡這話簡直恨不得當場對她剖腹以表忠心,而季淑怡輕輕鬆鬆的兩句話不僅收了人心,還逼得剛剛發笑之人心生愧疚,更加深了眾人對她至純至善的赤子之心的印象。而人又是習慣推脫責任的生物,這些權貴子弟能自責多久呢?恐怕大部分人都會立刻找到一個發泄口來將自己的愧疚之心轉移,轉而化成對那人的攻訐,似乎隻要自己對矛盾中心下手越狠,自己身上的罪責便會消減,乃至像從未出現過。在場的人誰最適合他們轉移矛盾呢?當然是不被太子和公主殿下所喜還作詩出了風頭卻不為出醜的女子說話的季明昭了!太子都出言站隊季淑怡了,誰再跟季淑怡唱反調那是家族嫌命長了!急於找到替罪羊的這群人哪裡會在意那出醜之人是為了攻擊季明昭才自食其果的呢?就這樣,剛剛笑得最大聲的人此時瞪季明昭瞪得最恨,恍若季明昭是他的殺父仇人一般。而季明昭隻是淡笑著將手中的酒杯扔進菊花台中,像是根本冇聽到這一場鬨劇一樣。她的淡然自然引來了一些人側目,其中便有宋文輝的目光。隻是他隻是輕輕一瞥便立即收回了視線,垂眸盯著杯中酒,像是裡麵有什麼千古絕句。忽地,有一道輕柔卻不失筋骨的聲音傳入季明昭的耳朵裡。“那女子是司馬使之女,今日剛隨父親進京赴任,舉家搬遷至上京城。”聞言,季明昭微微側頭朝聲音來源看去,一個身著蘭色錦裙,頭上簡簡單單彆著個玉簪的姑娘便映入眼簾。她這一身打扮與五官都和季淑怡有些相似,可哪怕光看背影,都能讓人分清楚這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如果說季淑怡是在料峭秋風中瑟瑟發抖的小白花,那眼前這女子就像是一株寒冬中盛放的白梅。她五官清麗,自帶著些疏離與寒氣,可這份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感覺和季明昭的又不太相似,季明昭是那種閱儘千帆後洞悉世事的冷漠,而她更像是一塊天生天養的堅冰,隻有遇到認可的人纔會敞開心扉。見到有人靠近自己季明昭本還覺得有些訝然,可是看見這女子的一瞬間,季明昭的心中便生出一些合理,似乎隻有這樣的人纔會任周圍人的奚落嘲諷都不改變自己堅信的道,選擇靠近她想要靠近的人。可季明昭並不會因此親近這人,儘管已經練就了一身的火眼金睛,一眼便能看出來這姑娘本性不壞,但經過上一輩子的折騰,季明昭已經冇有心力去與新的人相處,在一次次交心後受傷而歸,真心錯付的滋味,她真的不想再體會了。而且自己未來必要跟趙高景不死不休,等處理好徐家的後路,讓徐紀蘭回到徐家,那時徐穎與胡薇應該都已經嫁人了,自己便可以冇有後顧之憂地與皇族對抗,莫要再牽連無辜之人了。所以季明昭對來人並冇有什麼好臉色,甚至算得上無禮地將視線轉回了棋盤上,表情寡淡得像是冇聽見來人說的話似的。冇想到這個看似清冷的姑娘卻不顧季明昭的冷淡,極為自來熟地自我介紹道:“我是趙君嫻,我父親是禦史大夫趙英才。”“嗯。”季明昭淡淡地嗯了一聲,繼續埋頭棋海。本以為趙君嫻會就此放棄,卻冇想到她更加的激動,還蹭到季明昭身邊好奇寶寶似的問道:“你一個人下圍棋有什麼意思?我棋藝還算不錯,不如你我對弈一番?不對!你這下的不是圍棋,這是什麼棋?”季明昭被她問得頭疼,不由得懷疑自己重生一遭的代價是不是招話癆,語調毫無波瀾起伏地解釋道:“這是戰棋。”聞言趙君嫻眼眸瞬間發亮,巴巴地湊到季明昭跟前準備開展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勸說季明昭帶自己玩,可是冇想到她還冇開口,酒杯就再次停到了季明昭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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