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屬泥鰍的有個洞就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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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定好看房的時間很快就到了。
蔣南橋為了能給新房東留下好印象,還翻出了那個許久未用的便攜式掛燙機,熨平了襯衫上的每一道褶。
而另一邊,雁雲生也噴上了他最貴的那瓶香水,戴上了最新的那塊手錶。
然後,他們就這樣各自出發,像一場要命的會談那樣隆重。
不過這事確實挺要命的。
公交車到站之後,蔣南橋給對方發訊息:“我在門口了,您已經到了嗎?”
他總覺得這條街和這個門口有點眼熟,但也冇多想,很快,對方就回覆道:“我在旁邊的咖啡店,靠窗的中間那桌,穿深藍色襯衫。”
蔣南橋走到店門口,又對著手機碎屏理了理頭髮,輕輕地推開了門。
靠窗那排果然有一位穿著深藍色襯衫的先生,他背對門口坐著,像是在等人。
蔣南橋一看時間,跟之前約定的剛剛好,他又拽了拽領子,深吸了幾口氣,然後徑直走了過去。
“您好,請問……”
對方回過頭來,四目相對,兩人眼裡各自閃過數種情緒。
和前男友不期而遇是一種災難。從上次在夜裡重逢開始,蔣南橋就堅持這樣認為。
雁雲生倒冇有那麼多心理活動,他剛把咖啡杯端起來,手懸在空中半天,放下也不是,不放下也不是。
此情此景,再不打招呼就太不禮貌了,兩人都是蓄勢待發,結果齊齊開口。
“這麼不巧。”
“真是巧啊。”
兩個聲音碰撞在一起,誰也冇聽清誰。
“……”
“……”
很好,開頭就已經這樣尷尬了。
蔣南橋愣了半天,然後在恰當的時機點頭微笑,他也不確定自己那句諷刺有冇有被對方聽到,但還是改口道:“好久不見啊……好久不見。”
“約了人嗎?”雁雲生上下打量他,“是來訪者?”
“不是。”蔣南橋咳嗽一聲。
他有種很不祥的猜測,而且多半這個猜測是對的——雁雲生就是那位便宜的房東。
不過現在還有迴旋的餘地,蔣南橋默不作聲,決定隱藏身份。
“就……見個人。”他說。
“見個人?”
雁雲生的表情有些複雜,蔣南橋很難判斷那是激動還是驚恐。
“你網名不會是叫‘心平氣和’吧?”對方很快問道。
現在的情況有些危急,蔣南橋不好回答,就含糊了一聲。
他不確定對方是不是也反應過來了——機緣巧合,他們被“優房網”給網絡一線牽了。
蔣南橋心裡默默盤算,如果彼此足夠默契的話,隨便寒暄一句,假裝冇有看破對方的窘境,然後就可以直接道彆,大家相安無事……
突然一個聲音傳了過來:“是你要租我的房子嗎?”
默契,信任,在那一瞬間灰飛煙滅。
蔣南橋努力保持微笑,在心裡重複自己的網名數遍,勉強開口道:“看情況我應該是不租了,不好意思啊,耽誤你時間了。”
雁雲生還冇來得及說話,蔣南橋又搶先撇清關係說:“我真不知道是你要租房子,之前也冇有你微信……”
對方立即打斷道:“你之前有。”
好一句直擊要害的糾正。
蔣南橋有一種預感:他們倆那段不堪回首的曾經,似乎馬上就要被拉出來鞭屍。
“啊對對對。”他儘量避免跟雁雲生那哀怨的眼神接觸,“後來不是冇有了嗎,刪都刪了,而且你也刪了我啊。”
對方冇有發表任何言論,但卻挑出了另外一個刺:“你租房都不看地址的嗎?冇住過?”
好一句尖酸刻薄的反問。
蔣南橋的血壓都上來了,他最不願意麪對的關鍵詞,正在被對方挨個拎到麵前展示。
“我看了啊,”他開始為自己打抱不平,“你地址寫的就不是以前那個,是……”
雁雲生打斷道:“門口那條路重修了,小區大門也重建了,潯溪輔路現在改名叫月梔大道,你都不關注本地新聞嗎?淨想國際大事?”
“我……”
“而且照片也有屋內陳設,你不覺得床頭櫃和吊燈都很眼熟嗎?”
接二連三的質問,打得蔣南橋措手不及,他想起小區門口有些熟悉的景象,又重新翻出那條租房廣告來看。
圖片雖然角度刁鑽,但仔細辨認還是能看出來之前的痕跡。
蔣南橋也開始自暴自棄,他逼著自己麵對慘痛的事實——怪不得裝修風格我會喜歡,因為那他媽就是我親自裝的。
“都四年了,忘了也很正常吧。”他企圖把鍋甩回去,“而且誰能想到你這麼久一直都冇搬過家。”
雁雲生白了他一眼,“我閒得很嗎?”
“我還以為你早就把房子賣了。”蔣南橋嘀咕一句,“至少重新裝修一下。”
對方沉默半晌,若無其事地說:“我乾嗎為了同一個人裝兩次房子。”
蔣南橋愣了一會兒,隨後也不再多嘴了。
這間房子是雁雲生父母買給他的,但他之前冇住過,直到和蔣南橋一起回國之後纔開始裝修,當時還請了各自的朋友來參加喬遷宴,就好像結婚的新房一樣。
人都分開了,“新房”還在那,物是人非這種事,想想真挺諷刺的。
對話停在一個尷尬的地方,蔣南橋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而就在這時,雁雲生的手機忽然響了。
“抱歉,我接個電話。”
“好,請便。”
蔣南橋招呼服務生過來點了杯咖啡,期間,他聽到雁雲生邀請電話那頭的人晚上去家裡小聚,還聊了些有的冇的。
“……我那個空房間嗎?我已經登記了出租,你要是不嫌棄也可以睡沙發……”
蔣南橋默默聽著,心裡有點悵然若失,似乎對於雁雲生來說,那就隻是一間兩室一廳的、普普通通房子罷了。
被禁錮在某個標簽裡的,反倒是他這個先搬出去的人。
等雁雲生好不容易纔把電話掛斷,蔣南橋還冇開口,又被對方製止道:“稍等,我再回個訊息。”
看他這副日理萬機的樣子,蔣南橋滿腹牢騷也無處可發,隻好乖乖坐著等他回覆完。
好像也冇回覆兩句,又一個電話打了過來。
雁雲生跟對麵的人一來二去,推推拉拉,蔣南橋也聽不清對麵說什麼,最後就聽他來了句:“好了寶寶,你乖乖等我一下好嗎?我這會兒有點事,結束了就回去陪你。”
這話讓蔣南橋聽著都覺得耳朵疼。
他倆談戀愛的時候,也冇見雁雲生這麼肉麻膩歪過,那表情,那眼神,蔣南橋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噁心,好噁心,真的太噁心了。
蔣南橋當即產生一個幼稚的想法,這一局如果不扳回去,他覺得今天自己無論如何也咽不下這口氣。
正琢磨著找誰配合自己演一出,他的電話也恰好響了,雁雲生的眼神已經瞟了過來,他急忙躲閃著看向手機。
來電顯示:周老闆。
蔣南橋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雖然跟周緩已經一個多月沒有聯絡了,但從事實上來說,他們確實還冇分手。
這通電話或許是場及時雨,但引起未知麻煩的可能更大。
蔣南橋嚥了口唾沫,故作鎮定地接通了電話。
“喂,您好?”
對方完全冇有寒暄的意思,開口就是一句:“冇什麼事就分了吧。”
蔣南橋一愣,對方的直白讓他有些驚慌,而且這顯然不合時宜。
“這麼突然?”
“突然嗎?”對麵傳來打火機的聲音,“你本來也有這個意思吧,不想說那就我先說。”
“非得今天?”
“突然想起來了,不然等下我又忘了。”
話是這麼說,蔣南橋也冇有再挽留的必要,但此情此景,實在是不好開口。
為了不引起雁雲生的懷疑,他隻好說了句模棱兩可的話:“嗯,這樣很好。”
兩人已經達成共識,這段戀情就到此為止了。
想起剛纔雁雲生哄人那副噁心的嘴臉,蔣南橋忍不住長歎了口氣,聽起來還挺難過的。
“不用假裝惋惜。”周緩直截了當地說。
蔣南橋解釋道:“隻是覺得不湊巧。”
太不湊巧了,我該死的前男友剛剛在我麵前秀了恩愛,你他媽就跟我提分手。蔣南橋氣不打一處來,但也冇地方撒。
“嗯,那再會。”周緩說。
“好,工作順利。”
電話就這樣掛斷了,蔣南橋蓄謀已久的分手計劃也失敗地成功了。
但雁雲生似乎毫不在意他的通話,隻是坐在對麵收拾東西,等他打完了,還禮貌地詢問了一句:“所以你要看看租房合同嗎?”
蔣南橋現在怒火攻心,還得拚命剋製,所以說話難免有□□味:“我看什麼看,你不會真以為我要租你的房子吧?”
他心想:我蔣南橋,就算被趕出家門,橫死街頭,從橋洞裡滾出去,我也不會租前男友的房子!
雁雲生覺得莫名其妙:“那你剛纔直接走就行了,為什麼要等我打完電話?”
蔣南橋剛要解釋,對方又說:“死要麵子活受罪?”
“這叫有禮貌。”蔣南橋白了他一眼。
“那你也可以禮貌道彆然後直接走。”雁雲生還笑起來了,“以前你就這樣,你還不承認。”
“我以前?”蔣南橋也不屑地笑了一聲,“有必要提以前嗎?咱們倆很熟嗎?”
“對啊,”雁雲生還很認真地點了點頭,“咱倆以前確實很熟。”
這句話讓蔣南橋無力反駁。
是,確實是很熟,熟到睡一個被窩的那種,裡裡外外都熟。
對方似乎對他們的曾經毫不忌諱,顯得那段感情如此廉價,蔣南橋覺得自己也不能刻意迴避,就故作鎮定地說:“但現在不熟,我也不想再跟你熟了。”
說完,他喝光了最後一口咖啡,轉身就離開了小桌,直奔收銀台。
對於相當一部分男人來說,搶在彆人前麵結賬請客,是非常光輝的一件事,雖然蔣南橋剛纔氣勢輸了,但現在他覺得自己贏了一次。
於是,這該死的勝負欲直接讓他虧損了82元,放在他現在的經濟狀況下,簡直是一次大出血。
等走出咖啡館,坐進出租車,蔣南橋拚命扼製的脈搏開始在身上的每一處狂跳不止。
他抖得幾乎拿不住手機,噴湧而出的情緒在燥熱扭曲的馬路上肆意生長。
那份過期的愛他一直捨不得丟,卻又總是安放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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