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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何以甚 作品

第六十一章 白事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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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連橋附近十裡都並冇有橋,也不知為何叫這個名。總之就這樣延續下來了。

但這裡紙人、花圈、棺材……喪事相關各類鋪子應有儘有,是臨淄城裡有名的白事街。

老張棺材鋪在小連橋左起第四家,老闆據說三代單傳,也在此做了三代,算是頗有聲譽。

店麵中等規模。門口垂以黑簾,並冇有人在外招呼。

做白事生意的有忌諱,尤其是棺木,不太能見陽光。

攬客之類的事情自也是不該,都是自來自去。頂多就是如老張這般,幾代手藝,有個口碑在。

許象乾掀簾而入,張口便問:「老闆!我要的壽材可備好了?」

裡間一個瘦小的人影,正坐在幾口棺材間扒飯,想來便是這家棺材鋪的老闆,那個白事街老張了。

聞聲抬頭一瞧,把碗筷放下,迎上來道:「許先生,都按您的吩咐備好了。」

他的聲音很細很陰冷,有常年不見陽光的感覺。

許大書生自忖正氣凜然,對這種地方並無什麼忌諱,左右打量道:「哪兒呢?」

老張伸手引道:「在這邊,許先生請過來瞧。」

他遲疑了一下,還是補充了一句提醒:「旁人的壽材不好多看,怕惹了晦。」

薑望全程沉默,任由許象乾在前麵溝通。

許象乾倒是保持了禮貌,全無不愉:「您提醒得是。」

外間這房裡,一併排了兩列棺木,共計十一張,是個單數。

裡間還有房間,倒不太好進去瞧。

許象乾預訂的棺木在第二列第三個的位置,僅從外觀來看,瞧著手藝,便確是不俗。

許象乾伸手摸了摸,感受了一下紋理:「很好,不錯,好手藝。木材也好。」

老張也不謙虛,隻用那陰低的聲音道:「吃飯的活計,不敢含糊。」

薑望也上前瞧了,確實覺得還挺不錯,冇有敷衍了事。

「行!」許象乾瞥了眼薑望的表情,便拍拍手道:「勞煩老闆找兩個人,幫我抬一路,跟著去接一下我那可憐的本家,然後便直接去入土了。」

「這冇問題,就這小連橋,便多得是肯使力氣的後生。」老張應道,腳下卻未動。

許象乾點點頭:「那便麻煩你了。」

「咳。」老張清咳一聲,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這個,壽材錢……」

許象乾詫道:「不是已經付了嗎?」

「許先生,您當時隻付了定金……」

「哦,是這樣。」許象乾這纔想起來般,接著道:「不要緊,我回頭給你。」

「許先生。」老張很是為難:「這可是金絲楠打的壽材,木材錢就預出好些呢,再加上夥計的工錢……」

金絲楠木是上好的壽材,價比黃金。對於這個棺材鋪來說。的確是無法等閒視之的巨大成本。要不是許象乾定金付得多,表現得財大氣粗,這生意冇那麼容易成。

「嗨,我當是什麼事呢,這不是出來得急,冇帶錢麼?」

許象乾毫無滯澀地說著,從腰間取下一枚章子:「老闆可知青崖別院?」

青崖書院開在臨淄的這家別院,還是有些名氣的。

老張道:「那是頂好的學院了。自是知道。」

「我便是青崖別院的先生,你拿著這枚章子上門去,後麵的銀錢院長會補給你,絕不會短你一厘!」

「哎喲,青崖別院我當然信得過,其實緩些遲些也冇甚麼。」老張歉意的拱手道:「失敬了,許先生!」

雖是這樣說,手裡卻還是很及時的接過了那枚私章。

並且薑望還注意到,他在極短的時間裡,就已把整個私章捏了一遍,大概是以獨有的方式辨認了真假——當然是真的,許象乾是貨真價實青崖別院的先生。當然,劉老院長願不願意為他補帳,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許象乾從鼻子裡嗯了一聲:「去找人吧,我那本家該等著急了。」

老張便匆匆掀簾出去了,看來對青崖別院的先生的確信任,都冇有說等哪個夥計回來盯一下鋪子再走。

薑望瞧了許象乾一眼,那意思很明顯——劉老院長會幫你貼錢麼?可別坑這些靠手藝吃飯的人。

許象乾回以一個放心的眼神,並道:「我過得拮據他不管,書院的名聲他肯定要管的。」

這話倒也冇錯。

隻是……當時在書院裡,許象乾說錢的事他輕鬆擺平,冇想到是這麼擺平!

先試圖賒欠,賒不住了,便轉嫁回青崖別院。這下子他未來幾十年的束脩,劉老院長是不支取也得支取了。

趁著老張去找人抬棺的時候,許象乾又走到外間,準確的說,是隔壁的紙人鋪。

「老闆,來兩個紙人。要漂亮的!」

這家店倒冇有用黑簾遮,大概紙人也要明光照得好看一些。

坐在店裡的,是一個表情木訥的中年男人。

他坐著一張條凳,手裡熟練地忙活著,聞言也不抬頭,隻道:「都在這擺著了,您瞧著哪個漂亮,便自取。」

「咳,咳!」許象乾裝模作樣的看了一陣,咳了幾聲,引起中年男人的注意,才道:「我便自取了啊,錢回頭給你。」

出乎意料的是,中年男人紮著紙人,隻回了一聲:「行。」

薑望站在棺材鋪的門口,往這邊瞧了一眼,覺得這人實在不像做生意的樣子。當然他的注意力,更多在那個已經在街上來回六趟了的貨郎身上。

他從霞山別府出來,到青崖別院,再到小連橋,已經見過這人不下十次。換過不同裝扮行頭,就那雙破了一道淺斜口的靴子始終冇變——對於有心觀察的人來說,這已經足夠顯眼。

紮紙人的鋪子門口,人家不計較他會不會賴帳,許象乾反倒來勁了:「你不問問我是誰,住哪兒,賴帳了怎麼辦,回頭怎麼找我要錢?」

中年男人忙活的手頓了頓,抬起頭來瞧了許象乾一眼,尤其在他那奇高的額頭上停頓了幾息,才樸實地道:「您一看就是體麪人,不能昧了我這點錢。」

「也是。」許象乾深以為然的點點頭:「那再賒兩個吧,湊兩對兒。我那本家吃了不少苦,好歹到了那邊得熱鬨些。」

「這……」紮紙人的中年男人就算再不會做生意,也該覺得為難了。

「哎呀安心,你看我一表人才的,豈會欺騙於你?」許象乾寬慰道:「以後我常來,多照顧你生意!」

表情木訥的中年男人瞧了瞧他,欲言又止。

但那眼神分明有些懷疑。

我這生意……是能常來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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