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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何以甚 作品

第二十二章 願為諸君砥礪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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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驁在武道世界體現超越古今的力量,就好比帝魔君在魔界,理所當然地蓋壓一切而存在。

古往今來,冇有比他更高的武者。

未來或許會有,或許也不會存在。因為他還在往高處走。

他一拳一個,將那些凶名赫赫的異族衍道都轟退,掃得武道世界一片澄闊。

甚至不給善檀、獼知本他們說話的機會。

不讓還手,也不讓還嘴。

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獼知本他們也算是達成了目的,冇有遺憾。

能夠推舉超脫的開道功德,被王驁一拳轟散,飄飛於天地之間,散歸天下武者。

有史以來的武道第一尊永,未能立即成就。

或許在帝魔君眼中,氣象磅令他驚呼「武祖氣魄」的王驁,其將來成就,要比功德推舉的武道超脫,更有威脅得多。

但獼知本一開始的計劃,就隻是阻止王驁超脫而已。

現在王驁自己放棄,也算是……阻止了吧?

武道世界萬物生長的變化,體現在現世各個角落。天下武夫的意誌,也觸動著武道世界的波瀾。

於武道的絕巔,王驁一人獨立。

在武道二十六重天的對岸,吳詢、曹玉銜、姬景祿、舒惟鈞四位武道宗師也各立其峰。

他們都已經擁有向前邁步的可能。

此時此刻,四人對視彼此,也都躍躍欲試。

忽而有驚雷橫空一轉——「且慢!」

卻是先時某位天人隔世而落的雷音,還有餘響。固世自屏的天道力量,尚有殘存。

吳詢等人儘皆抬頭,眼神各有不同。

卻隻聽那雷聲震動,轟鳴萬:「武道已開,絕巔已佇。諸位宗師隻差一步,又何必急於一時?薑望是晚輩,卻有肺腑一言,願為君言——」

「諸位前輩!將登絕巔應圓滿,我願為諸君砥礪之!」

他為天人,他應當代天阻道。

他是薑望,他卻要互相成就。

他向四位武道宗師發起挑戰!

時至今日,已經冇人會覺得這是冒昧的。名為薑望的真人,早已是萬界當名的大人物,更是洞真此境不可迴避的高峰!

雷音響徹天際,也為這武道世界喚起更多生機,帶來更多靈性。

春雷震,萬物發生。

四位武道宗師,卻是姬景祿最先開口:「道途之上,冇有前輩晚輩,達者為師!薑天人有此厚意,某家豈能卻之?天京城,無涯石壁前,姬姓皇朝之武夫姬景祿——坐石相候。」

此話言罷,他便將鐵扇收攏,轉而下山,每踏出一步,身形都更顯虛幻。最後帶著那武道之峰,好像一幅畫,印在畫卷中。畫軸一抬,消失在空處。

「坐石求道」,是《靜虛想爾集》所載的典故,說的是遠古人皇燧人氏見卜廉的故事。說是燧人氏歷經艱辛,終於在蠻荒深處,一個名為「劫無空海」的地方,找到了名為卜廉的巫。

卜廉自稱是「卦師」,而非巫者。

遠古人皇找到他的時候,這個老人正坐在一塊白石之上,眺望天空,很久也不動彈。

燧人氏就在旁邊陪了他四十九天,一句話都不說。

等到卜廉終於動了一下眼皮。

燧人氏就抓住機會問他——老人家坐在這是為什。

卜廉說,我等『道』的垂憐,已經等了一萬年!

後人便以「坐石求道」來描述堅定的向道之心。

景國姬姓皇室常以遠古人皇後裔自居,其實血脈遠得很,隻是沾親帶故的強行「本家」。

姬景祿類比這一戰是人皇見卜廉,視此戰為求道之戰,實在是把薑望抬得很高。也把自己看得很重。

曹玉銜若有所思地看著那幅畫卷隱去,回過頭來隻是微微一笑:「薑真人離了天京城後,不妨先來北境。荊國的風光不似別處,變幻莫測,十步移景,百隔天。你也看看鷹揚黃龍,與射聲府有什不同。」

他撣了撣衣角,一抬長弓。

聲猶在,人已去。

箭過長空留嘯鳴。

荊國武道宗師曹玉銜,應戰。

舒惟鈞佇立高崖,白髮迎風。

他的白髮與陸霜河不同。陸霜河的白髮是雪色,冰冷刺骨。他的白髮是枯色,像是手上的老繭,被磨平的拳峰,身上的傷痕。是一個武者在漫長歲月的損耗,是年華逝去的證明。

他看著那道雷光,麵上幾乎冇有太多表情:「在我的印象中,薑真人似乎還冇有來過天絕峰。城最近的變化很大,薑真人不妨來看一看。有什意見,也請不吝賜教。」

不等那雷音迴應,他直接一躍而起,消失在天邊。

墨家武道宗師舒惟鈞,應戰!

場上四大武道宗師,霎時隻剩吳詢一人。

在今天之前,所謂的「天下武道前三」,唯有王驁無宗無國,孑然一身。隻有一個徒弟,還留在莊國三山城。其餘幾位,或是宗門砥柱,或是國家棟樑,甚而直接是王孫貴胄。

在這場天下武道躍升的輝煌盛筵,最大的受益國當然隻能是魏國。

而天下武道益王驁,魏國武道益吳詢。

作為一手締造魏國武修時代的武道宗師,吳詢在這次武道開辟之中所獲得的好處,僅次於王驁本人。

他距離武道絕巔,其實隻剩一層窗戶紙,甚至窗戶紙都已經撕破了,窗子隻是一個擺設。

他根本不需要誰來砥礪,隨時隨地可圓滿。

但麵對薑望突如其來的挑戰,他還是停下了本欲登頂的腳步,臉上帶笑,抬指即是一道虎符虛影,徑投遠空而去:「洞真極意,我也想知,究竟是誰!憑此符意,軍中暢通無阻。薑真人既然要來檢驗吳某人的武藝,也順便檢閱一下我大魏武卒吧!」

在魏國天子的全權託付下,他傾心訓練這支武卒,已經有三十年的歷史。

三十年的時間,能夠發生什?

齊帝薑述從登基到稱霸,隻用了二十四年。

薑望已經是絕頂的真人,他還不到三十歲。

魏武卒的鋒芒,還未有太深刻的體現。在歷史上與夏軍有過幾次交鋒,同景軍有過一些齟齬,也都不痛不癢。

現在吳詢卻是願意拿出來叫薑望看到,現在的魏武卒,已經根本不怕被人看!

他哪是讓薑望檢閱啊。

是武道大興,魏國之龍脈,當有九天之吟。當讓現世最耀眼的天驕來見證,

魏國武道宗師吳詢,應戰!

太虛薑閣員,是現世一流的貴重身份。

追古溯今的薑天人,則已有過確定的絕巔路,有看得到的超脫可能。

擊敗陸霜河之後的薑望,哪怕剝離了天人狀態,也是天下第一洞真最有力的競爭者!

現在漂浮在善太息河上的薑望,開口說要幫幾位武道宗師砥礪圓滿,完成絕巔前最後的準備,冇有任何一個人會質疑。

在這些已經準備踏出最後一步的武道宗師麵前,所有的身份都不緊要,但長相思的鋒芒真實存在。

武道世界,諸方來而復去,風雲卷而復開。

若有陰陽家的修士望氣,當能見得天下武道之氣,似狼煙群起,蔚為壯觀。又見得武道福雲,飄散人間,武道功德,天下共享。雄闊萬蒸雲霞,真是好氣象!

現如今陰陽家的修士是冇有了。或者說陰陽家的那些本領,早就被各家分去。

拿到陰陽家傳承的,卻是有兩個。一個在楚國煩的不行,一個正坐在烏篷船的船尾,搖盪在善太息河之上,俯瞰這幽幽暗景呢。

他借天道叩門之機,親身參與武道世界的變化,可比什望氣之術都看得更真切。

獼知本苦心積慮,引天人阻道。現在天人的確要出手了,但不是以獼知本想要的方式。

自淮國公為他封住天人狀態,他就在尋找另一種登頂的可能。

今天獼知本強行召以天意,也讓他再次琢磨起天道來。

他這個天人,對「正欲登頂的武道宗師」出手,還一挑就是四個,豈不是對天道召命最大的「尊重」?

雖然這齣手的時機晚了一點,但這態度絕對值得嘉許,是可歌可嘆的!

獼知本以「欺天」為號,他也在尋找「欺天」的方式。

與其說他是在瞭解天道,倒不如說他在瞭解獼知本!

便在這個時候,太虛勾玉輕輕閃爍。

薑望握住一看,卻是秦至臻的回信,在這個時候才慢吞吞地飛來,言簡意賅,很見憤慨——

「你真幼稚!」

薑真人愣了一下,略想了想,纔想起這封回信的由來。忽然心情不錯。

他隨手拆了幾封零零散散的信,回了些修行相關的內容,順手給秦廣王也回了一封——

「怎了?之前太忙了冇注意訊息。」

略等了等,秦廣王冇有回信,也便退出心神。

善太息河十分靜謐,頭頂是千奇百怪的鍾乳石,好似惡神塑像。

薑望看向船頭那邊,看著擺出戰鬥姿態的葉青雨和薑安安,忍不住就想指點一下她們的戰鬥姿態是如何不合格。但還是忍住了。便斥道:「蠢灰,蹲好了!一點禍鬥的戰鬥天賦都冇繼承到。你這笨狗!」

蠢灰眨了眨眼睛,明智地不去反駁。

薑真人又笑著對青雨和妹妹道:「這善太息河暗無天日,無甚風光。我帶你們去天京城看大戲——如何?」

一向愛湊熱鬨的薑安安,一下子絞緊了衣角,眼神賊兮兮,表情很是緊張:「哥,你又要跟誰打架?」

薑望,天京城,大戲。

這幾個詞一聯絡起來,實在驚悚!

若叫天京城的人聽了,恐怕也難有幾個能安枕。

上一次薑望去天京城,驚聞天下,波瀾至今未消。這一次帶著當世極真的修為,又要去天京城,得有多大的動靜?

倒是葉青雨溫婉一笑,隨手一拂,將那些傀儡都收起:「好呀。」

她半點都不擔心。道理很簡單——薑望要真是去天京城找麻煩,絕不會帶上薑安安。也不會帶上自己。

「是打架,但不是你想的那種打架。」薑望看著自己的妹妹,有些哭笑不得:「怎,在你薑女俠的眼,你親哥就是這愛惹事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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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安安放鬆了許多,咋舌道:「薑老天現在多嚇人呀,都要去打架了,還說自己不叫惹事呢!」

這「薑老天」的諢號,是她在得知自家老哥成就天人之後發明出來的。老天爺現在姓薑哩!

薑望瞪了她一眼:「你哥這一趟去天京城,是受晉王孫姬景祿之邀,前去論道,不惹什事端。中域風光天下甲,想著叫上你和你青雨姐姐去玩耍觀賞呢——你薑女俠要是不愛耍,想要回淩霄閣去練字,我就先送你回去。」

薑安安反手就把葉青雨抱住了:「青雨姐去哪,我就去哪!」

葉青雨便笑:「我還是挺想回去記帳的。事情不做完,總是掛在心——」

薑安安踮起腳來捂住她的嘴:「但是你更想去中域玩!」

天可憐見,向來知曉中域繁華,從來都知中域風景好。但因為哥哥跟景國的關係不甚和睦,她薑少俠可從未去那邊轉悠過。中域的美食,都是旁人捎帶,可未有等在鍋邊、新鮮出爐的快樂。

如今哥哥帶隊去景國耍,她薑安安有什去不得?什善太息河水誌,早已被她拋在腦後。

薑望隻是一笑,抬起腳來。

自他眸中飛出無數道光線,最後交織成一條外顯為白色的見聞之舟,載住青雨安安蠢灰,就此往外間飛去。

「欸,我的船!」薑安安雖是富養長大,平日從不缺了什,但小時候顛沛的經歷,還是讓她並不鋪張,不捨得把烏篷船就這扔在這。

「算了不要了,趕時間呢。回頭給你買個更好的——」

「什不要了!值不老少錢呢!」

「已經沉了!」

薑望的聲音落下了,見聞之舟卻已經風馳電掣,飆離兀魘都山脈,疾向遠空。

……

……

失去掌舵之人,冇有了道元與暗河之水的對抗。薑安安這條烏篷船雖然也是不凡之物,卻也連三息都未撐住,毫無疑問地沉落水中。

匯入暗河已無影,無儘水麵,波瀾不驚。

一切都很平靜。

好像從未有一艘旅船,也從未有人來此觀賞。

等到最後一點餘音也散去。

汩汩,汩汩~

那沉船之處卻鼓起了泡泡,極似有大魚換氣,卻根本不見魚。

那泡泡鼓了一陣之後,開始往下沉。彷彿原處多了一個無底的漩渦,將附近水元都吸納。又像是……一隻靜靜注視穹頂的,幽深無儘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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