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乃紗衣 作品

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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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卷

月草搖曳

序章

那個女人絕對不是誰都會回頭看的美人。

平凡的五官、雀斑薄薄地散落在楔形的鼻子旁邊。就在她自己也在乎這一點,但依然在萬千鮮花搖曳的春天的原野上輕輕一笑:不過,我喜歡站在太陽底下的感覺。

你說我像一個太陽色的煎雞蛋?嗬嗬,跟雪那先生說的話一模一樣呢。

舉止端莊、但稍帶輕浮。為人不算文靜,但也不算能言善辯。隻要她待在身邊,就會讓人感覺到溫暖;隻要看到她那富有吸引力的和善笑容,自己也會不知不覺隨之微笑。就連最

小的弟弟的笛聲,她也會拍著手,笑嗬嗬地聽著。雖然她並不是什麼絕世美女,但絕對是無法觸及的女人。

即使自己身為他們的弟弟,也搞不清楚那三胞胎誰是誰,但是那個女人卻從來都冇有弄錯過。她可以毫不猶豫地把最初根本來應該要成為父親愛妾的她相遇、並把她帶走了的那個

長兄挑出來。

所謂命運的相遇,我想大概就是說他們兩個人吧。

所以楸瑛逃離了,逃離了她、逃離了長兄、逃離了自己的心、逃離了那段戀情

好像在十六、七歲的冬天裡。

雖然還冇有成為仕官,但偶爾也會代理兄長出仕朝廷。

之所以經常出現在後宮,有時為了從女官手裡得到陛下和公子的訊息,有時也是為瞭解悶。所以經常連相會的約定也因自己的心情而擱下不管了。

那個夜裡,對愛上自己的那個宮女失去興趣,而決定棄之不顧。

相反,想尋求一個安靜的地方,而楸瑛不知不覺地走到後宮,突然看到一個白色的東西飄落下來。仰望夜空,笑眯眯地看著雪花簌簌飄落的冬天。

下雪嗎

可能是因為飄落的細雪和燈籠的原因,令美麗的庭院泛起了微弱的白光。

楸瑛一邊漫不經心地看著四周的景色,一邊拐向走廊的方向此時,他止住了腳步。

不知道是哪個女官在積滿雪花的庭院裡獨自起舞。

單手拿著扇子、靜靜地、一心一意地跳著令人矚目的想搖戀就是永遠實現不了的單戀的舞蹈。

直到她翻起了白皙的纖手,一把扇子像劍一般猛然飛過來為止,楸瑛才發現自己一直愣站在這裡。他一手接住了飛來的扇子,同時聽到一個凜然響起的尖銳聲音:

是誰?

楸瑛不知為何冇有想逃走的想法。不,應該說是凍僵的雙腳根本無法動彈。以完全不像是女官的動作出現在楸瑛麵前的,是一位使人聯想到百合般純白、優雅、高貴的美女。大概

二十歲左右也許比自己稍微年長一些。

他皺著眉頭對他不逃走的事情一臉不解接著就驚慌失措地瞪大眼睛。

怎麼了?是不是遇到什麼悲傷的事?

這時候,楸瑛才察覺到自己已經留下了眼淚。

他當然焦急了起來,於是慌忙把剛纔接住的扇子打開,掩蓋著自己的臉龐。這個動作完全看不出日後被人們稱頌的優雅、風流的氣度。

請、請不要看我

冇想到他一張開嘴說話,非但掩飾不了自己的窘態,反而讓他羞愧地想馬上死掉算了。

並且,剛纔的舞蹈在大腦裡不斷迴轉,流下的眼淚也令視線一片模糊。

楸瑛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隻有把身子靠在旁邊的欄杆上。

雪花漫天飛舞。楸瑛第一次愛上的人,卻愛著跟雪有著同樣名字的人。即使多努力,楸瑛也不可能有超越那個哥哥的一天。不是,應該說冇有打算超越他。楸瑛自己也為擁有這樣

的一個哥哥、為自己能給哥哥哪怕是一點點的支援而感到驕傲。

雖然深愛的兩個人非常幸福,但楸瑛看著他們卻會覺得很痛苦。所以就隻有逃避。

就好像太陽色的煎雞蛋一樣的人。雖然她並不是特彆美麗,卻比任何人都要特彆。

無論怎樣深愛著、深愛著、深愛著她

那個人也永遠也不會成為自己的人。

在那之後,楸瑛在內心裡麵一直都不明白,所以追趕到她那溫暖的寢室裡麵。

她的寢室和一般的女官不同,冇有奢侈的日用器具和華麗的裝飾品。就唯獨花瓶裡麵插了一枝花。楸瑛心想這枝花肯定是她自己所栽種的。在這個房間裡,拚命用扇子擋住麵龐的

楸瑛,就這樣被趕到屏風對麵的臥鋪。

她溫柔地遞給大量的沸石(注:用棉被等等包住燒熱的石頭,作為身體取暖使用)、和毛巾。

上衣就拿過來給我吧。然後你就睡一睡。誰這張床也冇問題的。

咦?

袖口破了。我要幫你修補一下,可能是扇子飛過來的時候給弄破的。對不起啦。

楸瑛看了一下,確實是破了。雖然一件衣服弄破了也冇什麼大不了的,不過楸瑛還是爽快地把上衣遞了給她。換好衣服之後,抱著沸石、圍著毛巾、冇有睡在臥鋪上,就直接坐在

屏風的旁邊。聽到喀嗒喀嗒打開擺放在屏風後麵的裁縫箱的聲音。楸瑛一直注視著緊握的扇子,不經意間手腳也慢慢暖和起來,整個人的意識開始迷迷糊糊。

睡意朦朧的楸瑛,稀裡糊塗的低喃著。

我明明深愛著你,但是我一看著你幸福的模樣,內心就痛苦不堪。

是嗎。我現在很幸福啊。比起看你悲傷的臉要幸福多了。

這是詭辯,你根本就不幸福。如果到我變成老頭的時候還是這樣的話,我要怎麼辦!

她像蝴蝶振翅一樣微微一笑。

你已經在幸福之中成長起來了。從我看來,簡直是幸福到了極點。

說完,她繼續修補著衣服。淡淡的聲音充滿了無儘的感情。而增加了更深的愛意。

她正跳著想遙戀,楸瑛呆呆地流著眼淚,他們彼此度察覺到對方。

因為,我什麼都冇有。僅僅是一個小小的幸福,有時候也覺得難以置信。因為害怕失去,我隻要一個就夠了。隻要愛著他就夠了。僅僅是對我微微一笑,我的心就會變得緊張。

我害怕幸福,因為冇有人對我說過,我有資格獲得幸福。現在我也很害怕,到底我會不會被允許獲得喜歡彆人的幸福呢?如果是夢的話,在夢醒的時候,我一定會無法活

下去。

令人著迷的溫柔聲音,並不是為了微不足道的楸瑛而存在。

全部都是為了他所愛的人。這一切總讓人覺得不甘心。

我深愛著他,我比任何人更加深愛著他。對於什麼都冇有的我來說,這已經是最大的幸福

快要睡覺的楸瑛,聽了之後有點生氣。你隻要向我的方向看一下,我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我不這樣認為。所以我就隻有逃走。以後的所有日子裡,我都隻有一個勁地逃走。

這樣不好嘛。每個人的人生都會經曆形形色色不同的事情。

她淡然一笑。她能告訴楸瑛的事情,就隻有這些。

第二天,醒來的楸瑛看到房間裡隻留下大量的沸石和緊握著的扇子、和摺疊好的上衣。而且還看到富有個性的閃電形縫線,就知道昨晚並不是在做夢,不禁感到一陣安心。

他無法告訴任何人。雖然在掩飾自己的方麵變得越來越拿手,然而不斷的逃避卻讓他走進了死衚衕。

那不是很好嗎?

這麼多年沉澱在內心深處的痛苦,和淚水一同融化而去。

之後,在國試中及第的楸瑛,在後宮再次遇到她的時候,她已經把楸瑛的事情忘得一乾二淨了。雖然有點灰心,但能夠這麼徹底地忘記這個無情的自己,說實在的,也讓他鬆了口

氣。總之對所有人都非常尊敬、知道那完美無缺的有能女官會用這種輕鬆口吻的人,一定就隻有自己了。

而且,她依舊思念著那個人。楸瑛也對此覺得很高興。

楸瑛多次都覺得自己對她多管閒事。她一心一意繼續思唸的那個人,誰也不能動搖這個思念。

這位姐姐對楸瑛來說,永遠都是可望而不可及。

而且,在她的心裡麵,永遠都埋藏了這份不會實現的思念。

對楸瑛來說,她是姐姐,同時也代表了自己本身。楸瑛對她撒嬌,確認自己的立場。哪怕是一點點也好,希望她能回頭看著自己。不,希望她一直不要去討好彆人。在這種任性而

相反的願望驅使下,楸瑛總是不自覺地去插手她的事,老是惹她生氣。

對她從不討好自己而感到安心,同時也有一點不甘。

楸瑛時不時也會拿出那時候的扇子來,會想起她說過的話。

我愛他,比任何人都愛他。對什麼都冇有的我來說,那已經是足夠的幸福了

這句隻聽過一遍的、向著另一個男人說的溫柔話語,總是一次又一次地迴響在心坎上。

一夫一妻製固然如此,但是我同樣也反對藍家的女兒入宮。

門下省長,旺季皺起了眉頭。

藍家絕對不會毫無目的地把女兒送過來的。等到事情弄明白為止,主動撲向拋出來的誘餌這種事,還是可免則免吧。

劉輝打從心底地感謝忘記的勸告。如果旺季反對的話,那此事就可以暫時擱置不管。

當他滿懷喜悅地望向旺季的時候,卻碰上了旺季那銳利的眼神。那是一種不帶有任何負麵感情的眼神,彷彿在審視劉輝的覺悟一般。旺季靜靜地吐了一口氣。

陛下,我有件事情想問你。為什麼要對彩七家給予這麼高的信任?

旺季大人?

哪怕是一次也好,那兩家難道曾經竭儘全力為你和國家做過任何事嗎?藍家隻是現在還冇讓藍星官吏複歸,紅家光是為了當主就敢輕易停止了貴陽的運作。

劉輝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氣。

你禦賜了花菖蒲的兩人也是遲早都會離開的。內情之類的根下麵的官員冇有關係。因為花不在的關係,現在臣下對你的信賴也直線下降,這件事你當然也知道吧。

即使如此,陛下的眼中還是隻存在著具備強大勢力的彩七家嗎?為什麼你一點也不相信我們其他的貴族?我們的諫言和忠告,至今為止你都冇有理會過。所有的一切都是由那兩

位年輕的親信決定,從一開始就把門下省擋在門外。你知道那對我們的自尊心造成了多大的傷害,讓我們覺得自己多麼懊悔嗎?我們貴族跟彩七家不一樣,如果不被國王信賴的話

就冇有任何存在價值啊

劉輝不由得啞然失聲。

你任用了冇有任何勢力背景的鄭尚書令的時候,我們的確實感到很高興。但是,請你要記得,要跟彩七家尤其是紅藍兩家相對抗的話,你還是太過年輕了,對紅藍兩家

太缺乏瞭解。根據時間和場合操縱國王,先是利用、然後捨棄、最後背叛你想必不會是在知道這一切的前提下才把他們任於重職的吧。現在的陛下根本就冇有取勝的可能。你

是國王,要為這個國家的一切裁定是非黑白,肩負著萬民的幸福。一次的判斷失誤也許就會招來嚴重的災禍。到時候再後悔的話就太遲了。

那的確是一句毫無虛假的真摯話語。

旺季說完這番話,就離開了宰相會議室。

那的確是一個真正的現實,劉輝不禁皺起了臉,完全無法反駁。

他說的一點也冇有錯。

有一匹馬向著貴陽的方向飛奔,發出啪噠啪噠輕快的馬蹄聲。馬商人焦急地騎著出色的駿馬,原來騎馬的人物是完全和馬不相稱的少女。看起來還不到二十歲的小女孩,

可能是因為長期旅行的關係,重視實用性的輕便旅行裝備上都稍微沾了汙穢。雖然頭髮和臉都沾滿了砂埃汙垢,但她本人好像完全不在乎。仔細看上去,眉清目秀、五官均稱諧調

但由於不注重容貌打扮的原因,所以看起來比較平凡。

少女猛然拉著韁繩,止住馬匹。離紫州還有一段的距離。少女要去的目的地是王都,以她現在的騎馬技術,還需要花上大半個月的時間。

少女粗略的看了一下四周。隻看到漂亮的街道上,什麼人也冇有

跟在我後麵的人是誰啊!

過了一會兒,像影一樣的男人們不懷好意的出現在眼前。

少女憤怒拉著韁繩的時候,聽到一聲漫不經心的聲音。

啊啊。這麼多人圍困一個女孩子,真得太差勁了~

突然,在這裡出現了一個悠然自得走著的男人,瞪大雙眼看著少女。

哦!?是小姐嗎!?不是雖然有點像

頓時,少女眼睛放出光芒,看了一下男人。滿臉鬍子、左聯有一個和棍子一樣大的十字傷的男人

少女馬上翻轉了旅行裝備,立即拉著韁繩,踢了一下馬腹。

路過的正義朋友,謝謝你在危難之中救了我!再見。

看到以飛快的速度逃離現場的少女,燕青不禁啞然。她的一舉一動真的很像小姐啊!

咦咦,喂!不過,我什麼都冇有做啊

像影一樣的男人們不管燕青的存在,全力追趕少女。

但燕青一閃眼就把男人們收拾得乾乾淨淨。

騎馬逃走的少女,為了估計一下距離,回頭看了一下燕青和男人們,不禁大吃一驚。

雖然隻是從遠處望去,但看到那些男人們的舉動少女頗感意外。然後向馬打了一下鞭子,急需向目的地前進。

難道不過這件事情有必要向楸瑛哥稟報。

擔任禦史台長官禦史大夫的葵皇毅,正在閱讀堆積如山的書函,還在上麵蓋上裁決的印章。這些書函幾乎都是情願信函。與監督職務有關的事務,禦史台也要進行裁判。掌管

法律的刑部和掌管監督的禦史台、擔任高等裁判的三理寺的三部署,三者的植物都是相互協議、共同做同一件事情。

皇毅在批閱書函的時候基本上都不露聲色,但是他那淺色的眼眸偶爾也會停頓片刻。雖然他經常都是獨自一人工作,不過就算有人在旁邊偷看他批閱書函,也幾乎不會有人能看出

他到底覺得哪裡不對勁。如果說能看出的話,也就隻有在事件已經處理妥當的時候了。比如引起皇毅注意的五金店的陳情發展為假金幣案那件事,以及鹽中混入白沙的問題牽涉到

官吏拘捕的事件,都是在案情浮出水麵之後才引起人們的注意。

皇毅的視線今天也停頓了好幾次。在其中的好幾份書函上,他都蓋上了不受理的印章。這樣子葬送在他手上、被埋進黑暗深淵的事件幾乎不會有人知道。

他把視線停在幾封書函上,稍微皺起了眉頭。在反覆讀了幾次,神情就變得更嚴肅了。

(這件事情真棘手啊。要怎麼辦呢)

這個時候,有下人進來通告有客人到訪。

皇毅毫無表情的雙眸依然冇有發生太大的變化,隻是稍微動了一下眼球。

請客人到隔壁房間。

皇毅把重要的檔案放入附有鑰匙的抽屜裡,然後站起來。皇毅一走進專為重要客人而設的房間,剛纔被指引進來的強壯男人站起來行個禮。皇毅請那個男人坐下,接著自己也坐下

來。論官位來說,當然是皇毅略高一點,但因為對方是長輩,所以對他還是用敬語。

真的是稀客啊,孟兵部侍郎。

掌握著武官任命權的兵部次官孟兵部侍郎微微一笑。但皇毅看到他沉穩的眼神裡,流露出絲毫焦慮感。

我們進入正題吧!

麵對著說話乾脆利落的年輕大官,孟侍郎依舊苦笑了一下蛋這個苦笑是含有感激之情的。孟侍郎也恭敬不如從命,直接進入正題了。

葵大夫雖然你或許已經知道了,最近有凶手在各地暗中活動。

皇毅毫無表情的保持沉默。他是否知道此事,孟侍郎從他的表情很難察覺得到。無可奈何之下,唯有把話題繼續。

關於這件事情,我已經得到了幾個確切的訊息。雖然還有一些是暫時還不能說希望這些訊息能幫上你的忙吧。

皇毅稍微皺了一下眉頭,孟侍郎深深地歎了一口氣,說道:

藍家公主的性命也許會有危險。

哢鏘、哢鏘、好像是擰螺絲的聲音。

那是隻有她才能聽到的聲音。她一直都對這個聲音心存恐懼。

因為那個聲音就像在對她說你不可以得到幸福,你並冇有那樣的資格。

總有一天,這聲音一定會消失。

在那個時候到來之前,如果能帶著和自己所愛的人們的記憶,在無人知曉的地方靜靜的離去,這對自己來說,已經是最大的幸福了。

明明知道這樣,卻一直久久拖延不決,這正是起因於她的天真和軟弱

同時她又想起了另外一個原因,額頭上也不由得迸起了青筋。

(為什麼一次又一次,那跟頭蟲男人總是像算準了似的)

珠翠小姐,像白百合一樣的手根本不適合拿起那種鋒利的短道啊。為了種海棠?那種事你就命令我去做好了。為了你,我一直都會在這裡的啊。

在這樣的深更半夜,你要外出嗎?我陪一起去吧。

珠翠小姐!新來的侍女就要遭藍將軍毒手了!請馬上來咦?怎麼了,珠翠小姐!你要離開嗎!?要是珠翠小姐不在的話,有誰來擊退藍將軍啊!不行不行,絕對不行!這樣

的辭呈我隻能撕掉扔進垃圾箱了!嘿!

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再一次!那個男人總是在礙我的事。

可是,現在的話,就冇有人妨礙我了。

自己已經被一族裡的人發現。那個聲音恐怕很快就要停止了不得不停止下來。

(在那之前)

就有自己來拉下帷幕吧。懷著對所愛的人們的愛,攜帶者對自己來說不想配的幸福記憶。

隻要趁自己還是自己的時候,用這把錐子刺穿喉嚨,一切就結束了。快

珠翠,你在嗎?可不可以跟我談一會兒?

從門扉另一邊傳來了國王有點擔心的聲音,珠翠的手停了下來。

珠翠?珠翠?你應該在吧。我可以進來嗎?你、你是在什麼生氣嗎?

聽了那半帶有遇的聲音反覆呼喚著自己的名字,珠翠不由得掉下了眼淚。

害怕寂寞的國王,一直把自己當作依靠,當作心靈的支柱。這一點珠翠是知道的。

一起刺繡,一起彈二胡。在提起秀麗和邵可,以及楸瑛和絳攸的時候,國王那平時總是忍耐著什麼似的表情,也會稍微鬆弛下來,在這個本來可以從國王身份中解放出來的內宮裡

劉輝能隨意透露心聲的談話對象,也就隻剩下珠翠一個了。

類似姐姐的感覺,恐怕就是指這種情況吧。

即使對珠翠來說,跟國王共度的時光,也特彆悠閒和溫馨。

(再、再過一會兒如果隻是再過一會兒的話)

自己應該還有一點時間。

在這個聲音停止之前,自己也還可以留在他的身邊。

珠翠把顫抖的手裡拿著的錐子放回了抽屜裡。然後馬上整理好化妝,做好打扮。

很抱歉,陛下,我現在就給你開門。

國王似乎馬上鬆了一口氣。珠翠推開門扉

哢鏘

就像在耳邊敲響了鐘一樣,那毛骨悚然的巨大聲音,令珠翠的腦袋變成一片空白。

(咦?)

門扉被打開了一邊,國王在感到不解的同時也順手打開了另一邊。

其實今天我帶上一個同伴,你可彆說出去哦。他就叫璃櫻

璃櫻。

宛如磁石一般,一種無可抗拒的力量讓珠翠的眼睛不由自主地被少年所吸引。

幽深得幾乎讓人暈眩的烏木色雙眸,那是

(啊啊)

哢鏘在珠翠的心中想起了一個絕望的聲音,然後停止了。

霄太師今晚也登上了平時跟宋和茶三人一起聚會的高樓。

月亮的陰晴圓缺,霄太師也已經目睹了無數的歲月。

曾幾何時,茶鴛洵說他喜歡像細線般的弦月,因為那樣的月亮很美麗。宋隼凱說喜歡像大福餅一樣的滿月,因為看起來很好吃。在他們問到你呢?的時候,霄太師卻啊?

的發出驚訝的聲音,抬起了頭。

對這種到了夜晚就會自己升起來,自動發生圓缺變化的自然現象,還有什麼戲不喜歡的?

當他說出從來冇有想過這種事的時候,兩人就馬上笑他不識風流。就連宋也取笑自己,這一點讓他非常惱火。於是自那以後,他就變得經常觀察月亮了。

明明已經像觀察月亮的圓缺一樣,看儘了人間的出生與死亡,可是到底為什麼呢?

那時候,的確是覺得共同度過的時光會一直持續到永遠。

那簡直就像人類一樣。

然後,霄太師回過頭來。

骨碌骨碌兩個毛求般的物體滾了過來。

雖說是藉助了黃葉的力量,也虧你們能進到貴陽來。真是像宋一樣的固執呢。

就算把這兩隻東西帶在身邊,紅秀麗的命運也不會改變。恐怕反而會加速吧。

但是即使如此,黃葉還是實現了願望。那麼自己也應該替他實現吧。

因為即使那個姑娘自身的命運不會改變,也有可能為她所期望的未來提供一點幫助。

單手拿著酒瓶上高樓的宋太傅,不由得對跟著霄太師跑的黑白兩團毛球感到不可思議。

喂,我說霄啊。那兩團毛茸茸的東西到底是什麼?難道是羽羽大人的前世?

少開玩笑了,宋!你快把它們抓起來!用酒來引它們好了!混蛋,竟然這樣踐踏我的好意。你們算什麼!我要把你們整得貼貼服服!

真的?乾得不錯嘛,我來庇護你們,過來吧,小黑,小白。

於是,那黑白的兩個毛球馬上就滾到了宋太傅的腳邊,然後跳上了他那健壯的雙肩。他們就好像在嘲笑霄太師似的在那裡跳來跳去。

霄太師馬上青筋暴現。

哼,宋。如果顧念你我友情的話,就馬上把它們交出來。我要把它們扔進窩裡煮熟,然後把烤出來的汁水流到河裡去,再把剩下的剁成碎片製成醃肉餵給畜牲吃掉!

我看你纔是大惡人吧。接下了這種人丟下的爛攤子,悠舜也真是夠辛苦的。

宋太傅一邊隨手撫摸著兩肩上的毛球,一邊笑道。

真冇想到會從你的嘴裡說出友情這個詞啊。!你是傻瓜嗎!那隻是你聽錯!該不會是老糊塗了吧?老傢夥連耳朵也不靈光,真是麻煩。

是嗎?我還帶了很少見的超級好酒來呢。算了,我就帶著回去吧,再見。

等一下!

結果,霄太師隻有一邊用殺人似的目光狠狠瞪著那兩團毛球,一邊喝酒。

兩團毛球卻一臉悠哉遊哉(在霄太師安來時這樣)的舔著宋太傅給它們的美酒。

噢噢,我很喜歡啊。這小黑和小白我手下也冇問題啊。

給它們起了小黑小白這種名字的人,恐怕找遍世上也隻有你一個了。

霄太師彷彿嚼啐了苦蟲似的,狠狠地蹬著兩團毛球和宋太傅。

哼,那樣也好。反正它們也會隨便到處轉的。暫時就由你看管吧。

同時也可以保護宋,為他驅魔避邪這些話霄太師是撕裂嘴巴也說不出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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