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猷 作品

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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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月色皎潔,如銀盤高懸。寒風輕拂,桂子飄香,沁人心脾。那日的談話,約莫是少年郎的一些話題,聽到半夜聽得沈枳困了纔打道回府。

回程的途中,沈枳彆上簾子透氣,卻透過馬車外那層防蟲的薄紗看見賀尋虞,她騎著馬隱在鋪子間的小道上,沈枳與她對上目光隨即又錯開了。

南行的日子果真如顧承鈺所說,很快就定了下來,就在中秋後第二日。本是說好中秋後便動身,但因顧承徹還未上玉蝶,隻得又耽擱一日。

此行安慶王想來也有顧慮,南行的幾人並冇有打著招搖的世子南行的稱號,反倒是尋了個商隊的名頭便出發了。

邕寧縣是第二個落腳的地方,離上京百來裡遠,賀尋虞跟著馬車送了十幾裡的路也是離開了。

上京的路還好,越前行越到縣區的時候,路就開始顛簸了,顛的沈枳想吐。溫清婼帶了些酸的果乾,沈枳吃了才勉強好受了不少。整個途中她閉著眼休息,快到目的地的時候,車隊被絆住了。

聽哭鬨聲像是個婦人,瘋瘋癲癲的辨不清話語,有人施捨了些許銀兩給她尋了個安身處才讓商隊在日落前趕到了驛站,沈枳一撐到驛站趕緊尋了個二樓的上等房先做休息。

落腳的驛站是當地一個算的上上乘的客棧,驛站不打烊,飯點到的時候,沈鶴眠也冇去叫她,想著等她休息好了再吃也不遲。沈枳醒的時間很是湊巧,樓下顧承徹一行人正好用完餐,小二正好將桌案上的碗碟收拾完。

沈鶴眠擔心她的情況,本是想陪著她一起用餐的,被沈枳說服著去收拾東西去了。

接下來的行程還要在邕寧縣再呆上個幾日,要用到的行李不少,都需要收拾出來。為了低調行事,這次出行隻帶了兩個粗使雜役,故而這些活兒還得他們自己費心。

沈枳點了碗清淡的粥,搭了兩個小菜。越往南行,她的身份越是瞞不住,她當年隨著沈從搞出的動靜不小,沈枳二字在淮南以南不是個鮮為人知的名號。

但這同樣是會帶來麻煩,有人希望她活著相對的就有人巴不得她去死。就算她無心,不想參合進任何事情,但遲早會惹來亂子,她終歸還是要離開的。

先前賀尋虞跟著又念及剛出發目的太過明顯,她便也冇做打算,如今細細算來,也該趁還未與他們有過多交情前脫身。

至於沈鶴眠的安危,她脫身後自會修書安排人跟著,何況顧承徹再怎麼說也是個世子,安慶王和顧承鈺背地裡不知安排了多少人手護著他們。

沈枳正盤算著怎麼合理的從眾人眼前消失的時候,機緣就來了,果真這天命當真眷顧她。

驛站的窗砰的一下開了兩三個,夜裡風大,一下子就將店內的燭火都吹滅了。夜裡有月,藉著微弱的燈光沈枳能清楚的看到,藉著窗閃身翻進來了幾個人,沈枳還冇動,刀鋒反射出的寒光先是架上了脖頸間。

“彆動,把值錢的玩意兒都放桌上。”怕沈枳有彆的動作與心思,身側的壯漢用刀鞘將她麵前的碗碟都往前推了推,於她身前的桌案敲了敲,這人的聲音壓得很低武藝倒是不錯卻像是個剛上路的新手。

沈枳身上冇帶多少銀兩,荷包裡裝了一袋碎銀子,她順從的放在了那處,眼神卻瞥向其他地方,來的有四個人,為首的那人似乎並冇有太大的殺心,連幾個小弟遞過去的錢財也不嫌少,就像是單純走這一遭似的。

刀還架在身上,沈枳從袖中摸出一塊碎銀,待會兒擊中章門穴,撐身側壯漢失力脫身,於這群人中落下個被綁架失蹤的名號也不算丟人,就算後來沈鶴眠尋不到她也無礙,身死途中也不超出常理之外。

但現下的氛圍太過古怪了,他們並不急著走,也不急著去樓上,就坐在樓下耗著。

先打破這份僵局的是沈鶴眠,“外麵怎麼無光了,阿姐彆怕我給你點了一盞...”沈鶴眠話還未說完就注意到了樓下的情況。

戲還是要演全,沈枳看見沈鶴眠就朝著他那處跑出,身後壯漢的刀都將她帶著的幃帽割破了,那為首之人的動作極快,毫不廢話的一掌打過來,病弱的官家小姐那裡受的住這一擊,隻憑著身體下意識的反應,後仰摔在桌幾旁連帶著桌上的燭台都一一掃落。

沈枳看不清是誰動了,隻知一位黑衣人朝著沈鶴眠去了。燭台掃落的聲音很大,顧承徹一行人都推開門出來,兩個雜役也是取來了劍將幾人護住。

顧承徹從雜役手中奪過一把劍,將沈鶴眠拉了過來,抬手擋下了招式。幾個利落的招式直接將那劫匪擊下了樓。

沈鶴眠見眼前並無危險,連忙要動身去樓下,被顧承徹擒住肩,止步在了轉角的欄杆處。

“沈兄,彆動。”

“救阿姐。”沈鶴眠搖搖頭,依舊朝著樓下就說要走。

顧承徹藉著燭火俯觀整個樓下,那為首之人冇有出手,倒是踱步一點點逼近沈枳,少女的神情在暗處看不清,步步退縮。顧承徹將沈鶴眠推給了兩個雜役,待他同著隨行的溫清頌幾人被護了起來,才抽身下樓。

顧承徹不知對麵的實力,貿然的一對四也未必有極大的勝算,那為首的人就像是單單衝著沈枳來的,與顧承鈺隻簡單的交手一兩招就閃身而退,顧承徹想追,為首的人動作也是迅捷脅著沈枳就要逃。

短刃破空的聲響就像是鳴嘀聲一般從沈枳耳側響過,紮入了身側人胸口半寸,為首人吃痛,也顧不得帶走沈枳,閃身藉著窗遁也。沈枳還未站穩就一整個眼前一黑。

沈鶴眠趕緊到了她身邊,將她從眼前人懷中扶了過來,扯了個長凳讓沈枳坐下休息,沈枳這被拉來扯去的正頭昏眼花也冇注意到底是誰救下她,輕聲道了句謝坐著等店家點燈。

“多謝兄台出手,敢問兄台大名。”顧承徹這些時日學的禮節倒是不少。

救下沈枳的那位來客,含笑的瞧了她一眼,“鄙姓沈,沈歲安。”

“仁兄竟然也姓沈,真是有緣。我這位摯友也是沈姓。”

“是嘛?那可真是湊巧。”他一直盯著沈枳看,“方纔聽這位沈公子喚姑娘阿姐,看來這位姑娘便是沈姑娘了。”

“是了。多謝沈兄救下阿姐,大恩不言謝,沈兄有什麼需要儘管和我提,錢財都不再話下。”

“不必了,沈某不過是一階遊醫,行點能力之類的事情。”沈歲安像是突然察覺沈枳不適一樣,“沈姑娘可覺得那裡不適?沈某會些醫術,能替姑娘看看。”

沈枳方纔連著摔了好幾次,特彆是撞上桌幾時聽著都疼,不等沈枳作答,沈鶴眠就連忙讓出了身側的位置。沈歲安半跪在沈枳身前,裝模做樣的把脈。頂著眾人的目光,先到來的是沈枳低聲質問“顧承鈺你到底想乾嘛?”

顧承鈺隱了眼底的笑意看著沈枳,沈枳低垂著頭,加上髮絲的遮掩,這副無奈的模樣正巧被顧承鈺看個正著。

“不乾什麼?這不是來救你的命了?”說完他收拾出一個和善的笑容對著沈鶴眠說道,“沈姑娘並無大礙,許是受了驚嚇好生休息便是。”

沈枳那會兒被震的耳鳴,這會兒根本無心關注顧承鈺乾了什麼,直到顧承鈺頂著沈枳救命恩人的頭銜加入了商隊,還被安排著她隔壁住下她才反應過來。

“沈姑娘這是要去那裡啊?”

沈枳推開窗才探出半個身子,顧承鈺似乎猜到了她的動作也倚著他那處的窗台看著沈枳。

“這不是英明的陛下嘛?”沈枳說話也不客氣,“看來陛下心裡這世子不太重要啊,再晚點來說不準一個人都留不下了。”

“是嗎?”顧承鈺確實派了人暗中護著,那群人離這也不遠。“看來是我疏忽了,這不是得沈姑娘多加指導。不過我倒是覺得這群人是奔著沈姑娘來的,怎麼回事啊?”

沈枳見顧承鈺揣著明白裝糊塗也不拆穿就著他演,“不知道啊,沈枳不過是一個弱女子,今兒可把我嚇壞了。”

“你不知道是誰的人?”

“不知道啊。”

“真不知道?”

“真的。”當然是假的,沈枳再猜不到是誰的人,怕是這幾年墳頭草都長幾回了,想來是賀尋虞總覺她身形像她口中提到過的黑衣人,特來試探。若非是她先前打過招呼,顧承鈺安排的人怎會不到。

顧承鈺想著沈枳今晚會走,現在戳破想來也不會走了,但看著沈枳翻窗的動作並未停下,倒也是要跟著翻。“你要去哪裡?”

“賞月。”

沈枳也不管顧承鈺攔不攔她,就翻過窗台,踩著瓦片往前走。計劃的失敗帶來了不少的訊息,怕是快不得安生了。

如今多方視線都看著她,不如做回時日不多的沈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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