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雲綺烏勒淮 作品

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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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在廟裡靜養了些時日,方丈不過提供了個住所,湯藥還需我負責。

「雲兒姑娘,這簪子配你可當真好看。」少年人眉目間矜貴自顯,久病之軀麵色尚有些蒼白,他輕輕地將木簪戴在我的髮髻上,言語和煦,劍眉挑星目,刀裁長鬢,色若春曉,頂好的皮相。

我並冇有告知他我的名諱,隻是自稱「雲姑娘」。

太子殿下情況並不好,記憶時斷時續,想來傷到腦袋,不過萬幸,他還記得自己的身份。

麵對他這番自來熟的輕浮,我淡漠道:

「太子殿下,不過一尋常簪子罷了,我一俗人,配這俗簪子很是正常。」

雖救下了他,但卻不想同他有過深的交集。我也自覺矛盾,怕麻煩還救下一個大麻煩。

他好似並未察覺出我的疏遠,又或者說並不在意我的冷臉,仍舊自顧自的開口:

「雲兒姑娘,孤雖為太子,卻遭賊人算計,落得如此田地,幸得雲兒姑娘所救,你喚孤一句君臨哥哥便好。」

我麻木的忽略掉了雲姑娘中那個讓我雞皮旮瘩起了渾身的兒字。

如此親昵的「君臨哥哥」我自是叫不出來,濟濟數麵,不過照拂了些許時日,饒是他笑得人畜無害,可言辭間一口一聲「孤」,疏離之意很是明顯,卻又讓我不要見外。

可笑。

「太子殿下名諱,民女不可直呼。」

話雖如此,可我端著碗的動作卻不客氣,尚且冒著騰騰熱其的湯藥被我一推,直接放在他的手上。

我揚了揚眉,挑釁道,「殿下趁熱喝罷。」

瓷碗委實是燙了他一下,他險些端不穩,身子差點從床上蹦起來。

不過須臾,他衝我爽朗地笑了笑,「雲兒姑娘如此生動活潑,遠比宮裡些個婢子有趣多了。」

孟太傅之女榮幸之至同東宮婢女堪論心性,受儲君青睞盛讚,我莫不是該跪謝他。

也罷,同他爭論個什麼。

「太子殿下早日可得好好養傷,莫要再出什麼岔子了。」

我歎了口氣,隻求這尊大佛早些回宮,莫要在折騰了。

「宮內枯燥無味,於此偷得浮生半日閒,倒也逍遙。」

說罷,他翹起臥在床上的腿,雙手枕在腦後,嘴角噙著笑意。

原是同我一樣坐不住的。

不過,還是如實同爹爹彙報太子的情況,不過爹爹隻是囑咐我不必太費心。

我向來猜不透爹爹的心思。

三月匆匆,我尤愛晚春出窖的青梅酒,溫醇青酸,飲上一小盅,隨手拿出一小包話梅。

此間春日,可賞山祈寺桃花紛紛落。

好不快意。

顧君臨也是個不見外的,自從能下床榻,便日日像個街坊老大爺在庭前懶懶散散的坐著,現在厚著臉皮討要我從家裡偷偷弄到的酒,喝了還偏生一副極惋惜又嫌棄的模樣道:「飲青梅酒,啖話梅,俗家食,不若宮中瓊漿玉露。」

我一把搶過他手裡的碗碟,將酒灑在地上:「太子殿下殊勝尊貴,凡物怕是汙了口。」

他也不惱,反而認真的點了點頭,「孤當體恤百姓之苦。」

話雖如此,又給自己盈滿一壺。

我無可奈何。

「小胖子,飲酒否?」

索性不去理他,轉而湊到小和尚旁邊,他見我一靠近,那肉乎乎的小耳朵好似要滴出血一般,我順勢捏了捏那耳垂,這般親昵的舉動叫他那潤玉圓滾滾的小臉也抹上了胭脂,兩麵紅霞連頰發。

「不可,不可飲酒的。」

他小心翼翼的挪了挪屁股,保持了與我的距離,眸子清亮又轉瞬即暗,悶聲道,「佛門戒律不可破。」

「方丈不在,偷偷喝一點,冇人知道的。」

我出言蠱惑,他飲粗茶,隻得巴巴地看我們飲酒,也怪可憐,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小人,卻時時刻刻要恪守清規。

當然,除卻憐惜,我更想知道這闆闆正正的小佛子,若是逾越規矩醉酒,是怎麼個模樣。

念及此,我倒了一碗酒,強塞到他的嘴旁。

「就喝一點點嘛……」

他抗拒地推了推,才淡下的緋紅,見我一湊近又漲了起來,說出來的一番話卻又沾著苦澀。

「酒肉穿腸過,小僧恐佛心不再。」

我不死心,拿出顆話梅,「試試這個?」

但他依舊不願意,垂著狹長的睫毛,一副擰巴樣,像極了那隻小羊羔,我又憐又惱,正想開口,他忽地癟起了嘴,悵然道:

「若是貪嘴,日後吃些素齋總會不免念著彆的。」

張了嘴,便是日日夜夜想著山下俗世,這清修愈襯寒苦,如若無始,那無終便也不足以叫人難釋懷。

「強人所難非君子所為」一旁的太子吊兒郎當的投擲了顆話梅,再一口接住,我才注意地上掉了許多梅子。

糟蹋,又叫人糟心的吃法。

我心痛,這話梅可是我托嬤嬤排了好久的隊纔買到,怎地便宜了這廝,於是趕忙將話梅攏做一團,放在離他遠遠的地方。

「莫要如此小氣嘛,就幾顆話梅。」

這行事不羈的太子殿下笑眯眯地湊了上來,我想也不想,一巴掌拍了上去。

「登徒子。」我白了他一眼,惱怒了起來,一時不注意,還是讓他拿走了幾顆,他見得逞,又露出賤兮兮的笑容,好一隻大尾巴狼。

我被他氣的肝疼,索性彆過了頭。

一朵桃花忽的落下,顧君臨身子一探,伸出手來,粗糙的指腹輕輕的拂過我的髮絲,帶有些許溫熱,回過頭,直直撞入了他深不見底的雙目,漆黑的瞳孔似有潮汐湧動,他喉結一緊,微微顫動。

待花被拂落在地,他又恢複嬉皮笑臉的模樣,口中不著調。

「雲兒姑娘真是好姿色,閉月羞花沉魚落雁八字沾得落花二字。」

一時不知道是在誇讚還是在揶揄。

於是又瞪了他一眼,冇好氣的推開了他的手臂:「碰什麼碰,男女當大防。」

他不服氣,「你不也天天上下其手那小胖子嗎?」

我看了他一眼,嗤笑道:「看你這模樣,哪有小糰子討喜?」

小和尚飲茶的動作停頓了一下,又咳嗽了幾聲,麵色紅潤,怕不是嗆到了,我趕忙過去幫他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