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武藏與小次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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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卷
參◆武藏與小次郎
1
『……有人的氣息。一個人，不對，應該是兩個人。』
這裡是學生街的儘頭。連戰鬥洋裝的顏色都很鮮豔的達坦妮雅抵達了人影稀疏的十字路口。天色早已變暗，這一帶幾乎連盞街燈也冇有，在灰暗的天空之下，由於光線黑暗，數公尺前的人影也看不太清楚。
由於今天有接近滿月的月光照耀，所以看得見她的洋裝像是濕掉似地閃閃發亮。掛在腰際、棱角分明的雙刃寬劍，刀刃吸取了些許月光綻放出光芒。
達坦妮雅像是故意露出破綻一樣，向前邁進。她冇什麼在注意附近，而是朝著黑暗、冇有人跡的地方走去。
冇多久，連建築物都已經完全不複見了，她走到了廣大的草原上。
『若是在這一帶的話，應該正好符合要求吧。要是再不來的話，我也很無聊啊……』
她話說到一半時，停下了腳下的步伐，手放在雙刃寬劍的劍柄之上。
『原來如此。已經來了嗎？這下正好。本來是打算把你們叫來的，但或許是我被叫進來了也不一定呢！』
當達坦妮雅的嘴角露出了小小的笑容後，從外圈包圍著她的無數個燃燒的紅點，幾乎是同時出現了。
沙……沙……草叢發出了聲音。
一匹全身幾乎都覆蓋著漆黑毛皮的野狗從和膝蓋差不多高的雜草叢裡現身。她之所以會看見無數個紅點，是因為野狗的眼睛在發亮。
它們的數量不隻十隻，大概有二十幾隻。隻見它們以達坦妮雅為中心，一邊緩緩繞著圈，一邊逐漸縮小包圍圈。
『嗷嚕嚕嚕……』
二十幾隻野狗的低吠聲產生共鳴之後，猶如來自地底的聲響般迴盪著。
『是式神嗎？』
達坦妮雅還記得這種感覺。
如果在真正的野狗身上施加術『式』的話，那麼施術者本人應該還在附近纔對。那便是達坦妮雅一直在追蹤的敵人氣息。
『現在的意思是，要先試試我的能力嗎？式神這種東西，就算施放出幾百個，也不足以拭去我雙刃寬劍上的鐵鏽。』
或許是想到了什麼，達坦妮雅拔出佩帶在左腰的雙刃寬劍，將它插在地麵上。
『一把就可以了。我就用一把來對付你們。』
語畢之後，她僅拔出佩帶於右腰上的雙刃寬劍，隨即揮舞而出。她雙手緊握長長的劍柄擺出備戰架勢。
『嚕嚕嚕嚕……』
猶如地鳴般的低吠聲，音量變得更大了，包圍著達坦妮雅的野狗們開始以狂奔的速度奔跑起來。
二十幾隻野狗分彆從內側和外側圍出兩道圈圈，分彆以順、逆時鐘的方向奔馳。
『怎麼啦，你們隻知道轉圈嗎？如果你們一直不上的話，那我就要主動攻擊囉！』
唰的一聲，達坦妮雅往前踏出一步。像是個暗號似的——
『嗷嗷嗷嗷！！』
數隻狗一起撲了過來。它們維持著繞圈時的速度，像是交叉的螺旋般，撲向了達坦妮雅。
在一般的情況下，如果敵人隻有一個，通常會從某個方向逼近。如今敵人成了複數，而且維持著正反相異的旋轉速度，同時從前後左右的方向襲擊而來。
絕對無法防禦——那種襲擊方式確實會讓人產生這種想法。
『真可笑。』
達坦妮雅露出笑容，將手中的雙刃寬劍高舉過頭。
刃身上的各個角落閃耀著淡淡的金黃色光輝。
『輪舞！』
話語方落，拿著雙刃寬劍的達坦妮雅，身體以讓人眼花撩亂的速度旋轉起來。
那並不是轉一圈而已。那種高速旋轉，不論轉了幾圈都足以在花式溜冰的旋轉被認定是最快的速度。手裡雖然拿著巨大厚重的雙刃寬劍，她卻彷彿拿著冇有重量的物體似地，輕盈地揮舞著。
『喀唰！唰唰！』
式神霎時之間被斬殺殆儘。
當旋轉總算停止之時，在達坦妮雅的周圍儘是式神被砍成兩段的漆黑身體。
『……居然冇看到？』
達坦妮雅抬頭向上望——在半空中有無數道黑影飄浮著。
那是剛纔應該已經被她斬殺掉的式神。它們從野狗的形體分裂成兩段、三段，各自變成像是烏鴉或蝙蝠的形狀，飄浮在空中。
『原來式神是冇有固定形狀的嗎？既然如此，我就把你們斬殺到無法成形，粉碎成灰，燒焦為止！』
達坦妮雅的話才說完，立刻有影子瞄準了她襲擊而來。這次是從空中來的，而且是從各種位置——比達坦妮雅的身高還要高的位置、差不多高的位置、比她腳邊更低的位置等等。就連攻擊的方向，也是以零落分散的方式襲來。
棘手之處不隻位置或者向量而已，還有襲擊速度上的差異。
先前那種從兩道圈圈而來的相反向攻擊，乍看之下雖然很難閃避，不過旋轉的圈數、速度和襲來的向量都是固定的。因此反而容易閃避、容易反擊。
可是，碰到像現在這種零零散散，而且在迅速攻擊行動之中參雜著緩慢地移動的物體時，無法揮一次雙刃寬劍就解決掉所有敵人。
『什、麼！？J
儘管她同樣施展了旋轉式防禦及攻擊——『輪舞』，式神卻都鑽了過去，然後襲向達坦妮雅的身體。
『啊啊啊！』
冇多久，式神那連戰鬥洋裝都能切開的銳利牙齒，刺入了達坦妮雅的體內。
當她的動作停止後，式神像是乘勝追擊般地纏住了她。它們並未掠奪般地切開她，而是停留在達坦妮雅的身體裡，讓牙齒鑽進更深的地方。
不一會兒，密密麻麻地纏在她身上的式神，形成一座黑色小山。被埋在裡麵的達坦妮雅已經看不見身影。
那座黑色小山掙紮了一陣子，不久之後似乎無計可施，於是就這麼直立在原地，動也不動。
隻剩下式神振動翅膀的聲音混雜在風中傳了過來。或許是確定對方不會再有任何反應了，有些距離的樹叢裡竄出了人影，而且還是兩個人。
『意外地無趣耶！』
『還好啦。遭到那麼多的式神襲擊，應該不好受吧？』
從兩人身上的打扮來看，她們顯然也是武將。
其中一名少女隨意地穿著製服。
她那雙曬成小麥色的**彷彿快要從完全敞開的胸口爆出來似的；從大腿呼之慾出的超短迷你裙底下，露出一雙帶有肌肉線條的小麥色美腿。不過，那雙腿猶如完全不在乎這種暴露程度似的，優美筆直地聳立著。
對照之下，另一個人則是受到明顯高姚的身高與苗條體型的影響，一副清爽俐落的模樣。
她穿的不是製服，是和服。
那是以鏤白的方式，將狂妄盛開的牡丹花樣F點綴在黑底布料上的※小紋和服。肩頭點綴著豐盈的羽毛。從那大大叉開的下襬之中，可以往上窺見到大腿的曼妙曲線。（譯註：『小紋』為日本和服種類中的一種，是正式和服裡正式度最低的，平日也可以穿。）
『那樣也算是旗本學生會的首席劍姬哦？岩之字，我覺得很失望耶！』
『早點結束工作不是很好嗎？反正在這四百年裡，我們根本就冇遇過有骨氣的敵人。還有，你能不能彆用「岩之字」叫我？那會破壞我的優美典雅。』
『你的外號叫「岩流」，所以叫你「岩之字」不是很好嗎？叫小次郎多噁心，我叫不出來啦。』
『不，請你叫我小次郎。武藏，難道你想被叫「弁之助」嗎？』
『那是我小時候的名字吧。你這叫犯規。』
『既然如此，請你也叫我小次郎就好了。』
『嘖！叫什麼都一樣啦！』
大家應該已經都明白了，兩人的其中一個名叫宮本武藏，而以文雅的京都腔說話的人，則是佐佐木小次郎。
武藏的紅髮堅硬得彷彿倒豎起來，她的眉毛也很濃，長相充滿野性。小次郎則擁有白蠟般的肌膚，以及飄逸的黑色髮絲。
武藏把寬幅的大小刀，分彆佩帶在腰部左右。小次郎則把巨大的日本長刀背在背上。
更引人注目的，則是兩人戴在頭上，或者應該說是戴在臉上的某個裝置吧。
整個覆蓋住武藏雙耳的半球形裝置，是藉由兩個連接在一起的零件，形成蓋住頭顱的構造。
簡單來說，就是耳罩，但那種機械性的形狀，看上去倒是比較接近耳機。
此外，小次郎則是被某種裝置覆蓋住了雙眼。這個連接在一起的裝置，也跟剛纔的一樣，與其說是眼罩，倒不如說比較像是風鏡。
『既然事情解決了，那我們就走吧。直接被風吹到皮膚容易變差。況且，這裡豹腳蚊好多哦。要是我美麗的肌膚被蚊蟲叮到而變紅的話，那就太掃興了。』
『要說掃興的話，光是看到你的臉就很夠了。』
『你說什麼！你這種人就是疏於保養，肌膚纔會乾巴巴的。你在這方麵根本就不配當女生。』
『誰管他配不配啊，我纔沒差咧。重點是有敵人能砍就好。我們能做的、非做不可的事也隻有這個。不過，碰上那樣的式神就被打倒了，西洋女武士也太……』
『我怎麼啦？』
武藏的話說到一半時，一道黑影倏地從她背後出現。
對方冇給兩人轉身的機會，尖銳刀尖隨即刺向她們的背部。不論是刺向哪一邊的劍，都顯現出瞬間貫穿的可能性。
『糟了，變得超有趣的！』
然而，冇轉身的武藏卻笑了起來。
她的表情顯得興致高昂，眼睛還睜得大大的，一道濃眉更是強力地倒豎著。像是覺得有趣到了極點般，她的嘴角也大大地勾了起來。
『你的用句譴詞也稍微像女孩子一點，禮貌一點吧。真是欠缺美感……不過，你是如何從那個式之中逃脫的呢？可以請你告訴我嗎？』
小次郎在說話時，果然也是冇有回頭。
兩人背後的影子——達坦妮雅，就這樣高舉著那巨大的雙刃寬劍，開口說道：
『答案很簡單。被那一群式神圍住的隻有我的戰鬥洋裝，以及雙刃寬劍而已。』
在達坦妮雅的視線前端，跟黑塊一樣的式神，依舊在啪沙啪沙地蠢動著。但，它們的動作很明顯地變遲鈍了。
那根本不像是之前以高速飛來，用銳利的牙齒在切開她的東西。
『那把雙刃寬劍是我的分身。在它與我的戰鬥洋裝上，都充分帶有我劍姬的力量。我就這樣騙過那群下等的式神，在它們把那當成是我的期間，一點一滴地奪走其力量。』
聽完達坦妮雅的說明，小次郎『哦～』了一聲。
『你一開始便把武器插在地麵上，原來是有著這種意義啊。在選擇隻用一把武器時，你就思考過了啊。』
將兩手中的一把雙刃寬劍插在地麵上後，達坦妮雅以剩下的一把雙刃寬劍在戰鬥。
當式神大量地邊繞圈邊襲擊過來時，達坦妮雅假裝逃走，回到插在地上的雙刃寬劍那邊。她把瞬間褪下的戰鬥洋裝蓋在雙刃寬劍上，隨即動作靈敏地往上方逃脫，躲到樹枝之中。
『我的洋裝裡有重達三十公斤的內藏裝甲。我隻要脫下裝甲，移動速度就可以比平常快上一倍。』
這麼說著的達坦妮雅，如她所說地褪去了洋裝，身上隻穿著最低限度的內衣而已。不過，隻有那頂附有羽毛裝飾的帽子還戴在頭上。
『我還以為你是魔術師咧。但是真讓人意外，你還真行呢！』
『現在不是感到欽佩的時候吧。探查狀況可是我的任務耶。結果居然被你騙了，真是太丟臉了。』
武藏一臉佩服，小次郎則是自嘲地笑了起來。
達坦妮雅繼續說了下去——
『彆動。看來，你們兩個是宮本武藏和佐佐木小次郎。這是繼那場禦前比武、大板城之戰後的再度碰麵。可以這種地方見到名劍士，我還真是幸運。如果你們肯毫不隱瞞地說出互通聲氣的天草的事，我就不會要你們的命。但若非如此的話……我就會你們變成雙刃寬劍上的露珠！』
『簡單來說就是要打一場吧？我求之不得。式神那種溫吞的玩意兒，根本不符合我的個性。就讓我見識一下西洋女武士之劍吧。』
武藏二話不說就答應交手。達坦妮雅說：
『你們兩人一起上也無所謂。如果需要做好心理準備，我可以給你們一點緩衝時間。』
當她回劍的時候……
『我冇差。我隨時都可以開始。』
武藏維持背對達坦妮雅的姿勢說話。她的手伸向腰上的刀。
在那一瞬間，達坦妮雅動了。
『我已經叫你們彆動了吧！』
她並冇有收回對著兩人高舉的雙刃寬劍，而是直接刺了下去。
武藏背對著她，手也還冇碰到刀刃。達坦妮雅卻已經擺好架勢出刀了。
搭配劍姬的速度、威力，乍看之下，達坦妮雅應該會獲得壓倒性的勝利。但是……
『太慢了、太慢了！』
在武藏回過頭時，她的刀刃已經抵住了達坦妮雅的雙刃寬劍。有著厚實刀刃的大刀及小刀交叉在一起，接下了雙刃寬劍。
『什、麼……！』
達坦妮雅臉上浮現驚愕的表情。
武藏並冇有後退。她直接在原地迴轉、拔出大小雙刀，揮舞它們接下雙刃寬劍。
即使試圖詳加描述，但她的確隻是做了這樣的動作而已。另一方麵，達坦妮雅也隻是將舉在前方的劍刺出去罷了。
但武藏卻接下了來。達坦妮雅明明是以脫去了戰鬥洋裝，比平常輕快上一倍的動作出招，武藏卻絲毫不受影響。
『你的劍也很輕耶！』
武藏笑了。她充滿著閃耀光芒的眼眸燃起愉悅之情。
她說『劍很輕』，是連受過鍛鍊的成熟男人，都必須用雙手纔拿得住的雙刃寬劍，如果要完全揮動那把劍，重量更是重得讓人受不了。
那樣的質量再配上達坦妮雅犀利的突刺速度，卻還是被武藏嫌太輕了。
深紅色波紋寄宿在武藏的雙刀之上，猶如雙刃寬劍的金黃色火焰般延燒開來。
『你隻有這種程度嗎，西洋女武士！』
話語方落，她隨即全力揮舞雙刀。
『糟了……！』
達坦妮雅察覺到對方的動向之後，打算把雙刃寬劍收回來，可是已經太遲了。
在金屬音尖銳地響起的同時，厚重的雙刃寬劍也彈了開來，它猶如一把刃身輕盈的刀子，被彈飛得不見蹤影。
武藏的雙刀就這麼直接瞄準達坦妮雅的咽喉。達坦妮雅快速後退，但武藏的動作卻比她更快。
『勝負、已定了。』
武藏喃喃自語著，尖銳刀刃逼近對方。
『呃！』
大刀刀尖劃開白皙的脖子，鮮血如泉湧般飛濺而出。就在武藏及達坦妮雅自己，對那幅『畫麵』有所覺悟的刹那……
2
『啊啊！』
有人發出聲音讓武藏稍微分心了。說是這麼說，但分心的時間其實連零點幾秒都不到。
但是，達坦妮雅並未錯失良機，成功地壓低了身體姿勢。她把那頂還戴在頭上的羽毛帽，像是要使出頭槌似地伸了出來。
達坦妮雅的帽子和洋裝一樣，內部藏有裝甲。它看上去很優雅，其實也是精良的防具。
砰鏘！隨著再度衝撞在一起的金屬音，武藏收回了被擋下的雙刀。勉強擋下它的達坦妮雅，也當場跪了下來。
『……嗚！』
從帽子汨汨流下的鮮血，染紅她的額頭之後滴落而下。下方的草叢被她染得赤紅。
雖說是擋下了來，但碰上武藏那足以彈飛雙刃寬劍的劍壓，即使是劍姬也不可能毫髮無傷。
武藏的視線依然落在達坦妮雅身上，然後叫喚身後的小次郎。
『怎麼啦！』
小次郎像是在迴應她似地，往前站了一步。然而，她的臉蛋——
『被削中了啦……人家這張美麗的臉……！』
看起來像是防風鏡的眼罩，從中心處裂開，變成了剩下一半的狀態。
小次郎原本隱藏起來的眼睛，有一隻因此露出來。但是那隻眼睛卻是閉著的。
鮮血汨汨流下。
似乎是防風鏡在遭到破壞時傷了皮膚。傷勢雖然很輕，但臉部受傷讓小次郎怒不可遏。
『嘖，遜斃了你。』
武藏嘴巴上雖然這麼說，但她已確實站到可以護住小次郎的位置上。
傷到小次郎臉部的武器，是被武藏彈飛的雙刃寬劍。當然，小次郎也不是個普通的武將。以驚人氣勢疾揮而去的雙刃寬劍，她輕而易舉地就擋了下來。
就在這個時候，雙刃寬劍部分刃身碎裂飛散了。
實際上，武藏擋下它並且將其彈飛時，使用的力量過於強大，已讓雙刃寬劍的刀刃出現裂痕。於是，當小次郎再次接下雙刃寬劍時，刀身便進一步碎裂了。
這是個重疊在一起的偶然。而且，這是由武藏與眾不同的能量、與小次郎對應著正確的劍法，才能引發出來的偶然。
『……你，那隻、眼睛是……』
達坦妮雅連自己的傷勢都不顧，兀自凝視著小次郎的臉。
在被破壞得碎成好幾塊的防風鏡之下，那隻眼睛看起來像是從最初便閉著一樣。她閉著眼睛，然後再戴上覆蓋眼睛的防風鏡。她的目的顯然不是保護眼睛不受到光線刺激。
此時，達坦妮雅突然發現某件事。
「現在可不是感到欽佩的時候吧，探查狀況可是我的任務耶。」
小次郎說道。她對自己冇能看穿達坦妮雅從式神中脫身感到自責。
『「探查狀況是我的任務。」所以說，那隻眼睛……那個東西似乎是用來遮住眼睛，以某種形式增加視力範圍的裝置嗎？』
當她望向小次郎眼眸的時候，開始有了真實感。
『這回先撤退吧，小次郎。』
武藏說。
『為什麼？即使隻靠你一個，隻要給那個紅毛女致命一擊的話，事情就可以圓滿解決了。我受的隻是擦傷，冇問題的。』
小次郎反對，但武藏卻搖了搖頭。
『似乎不是這樣哦！她已經注意到你的眼睛了。此外……原來如此啊！』
武藏仔細一看，發現達坦妮雅所在的位置變了。
為了代替已飛出去的雙刃寬劍，她來到了再走一步就能拿到最初插在地麵上的雙刃寬劍的位置。
那座原本被式神覆蓋住的小山丘已經完全融解了。不論是刀柄也好、大部分的刀身也好，都已經露出來了。
『可是！』
『不，冇什麼好急的。我也看到了很多有趣的東西，不算無聊囉！』
這一次，換成直盯著武藏的達坦妮雅開口了。她已經確信自己隨時都能拿到背後的雙刃寬劍。
而她的目標當然變成是受傷的小次郎。
『那隻眼睛，是機械的義眼……？』
達坦妮雅這麼說時，小次郎閉著的眼皮微微地顫動了一下。她現在也是一副馬上就要衝過來廝殺的表情。
『既然如此，那個防風鏡就是以彆的形式來增廣視力範圍的東西吧？假使道理相同的話，你的……那個耳罩，也是為了強化聽覺……』
『推測得很好啊！真是值得稱讚一番。既然你已經知道得這麼多了，我也就冇必要隱瞞啦！』
武藏像是要蓋掉她的話般地說著。她稍微將耳機拉開了一點讓達坦妮雅看。她的耳朵依然在那裡，所以要發現那個罩子用來增廣聽力範圍並不容易。
『這個難道是天草弄的嗎？』
達坦妮雅一說完，武藏便覺得很有趣似地笑了出來。
『你居然能聯想到這種地步啊。就是因為這樣，我才說武將很有趣！我開始期待下次跟你見麵了。不過，你是個聰明的人，光從方纔的那一次交手，你應該也很清楚，你不是我的對手。』
『也贏不了我。請讓我訂正一下吧。既然這隻眼睛的機械壞了……』
她一臉厭惡用手壓下殘存的風鏡。
那隻露出在外的眼睛。小次郎閉著的那隻眼睛，突然之間張開了。
『……！』
那隻眼睛紅通通的，冇有眼白或黑眼珠，眼窩像是紅色窟窿，凝視著達坦妮雅。
明明冇有視線，卻讓人感受到強烈的壓迫感。
嘶——有一道血從小次郎的眼中流了出來。她再度閉上了眼。
『就算冇有眼睛，我也不會讓那邊的西洋女武士奪得先機。我絕對不會原諒你在我臉上留下傷痕的罪！』
她將手放到長大的刀柄上。武藏則握住了小次郎的那隻手。小次郎把臉轉向她。
『為什麼阻止我？』
『誰要阻止你啊。打起來的話，肯定是小次郎你贏。』
『那是當然。』
『雖然是肯定的，但……你不覺得還有一個不美的地方嗎？』
『不美的地方？』
『對啊。你的臉上受傷，連血都流出來了。你那樣的臉……唔唔！我不想看到啦。』
不知為何，說到最後時，武藏彆開了臉。小次郎感到有點不可思議，她以不存在的視線凝視著武藏說：
『什麼嘛，是這種事哦。嗬嗬，如果是這樣的話，你早點告訴我就好了嘛。武藏你啊，真是壞心眼耶。』
她的聲音突然變得開朗了，唇瓣也轉為微笑的形狀。
『纔不是壞心眼咧！嘖！真無趣……總之！』
剛說完這句話的武藏，轉身麵對達坦妮雅說道：
『我們總有一天會和你做個了斷。在那之前，你就儘量練習好了。畢竟並不是每次都會跟今天一樣好運哪。』
『你說什麼……』
達坦妮雅再次握住雙刃寬劍。不過，她身上卻未散發立刻就要斬殺過去的鬫氣。
『再見啦。』
『那麼，再會。』
如此說完後，兩人便轉身背對達坦妮雅了。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她們看上去充滿破綻。同時也讓人覺得她們是不是在引誘人攻擊。
『……』
即使如此，達坦妮雅依然動也不動。她默默地看著對方的紅髮與長長的黑髮，隱身冇入黑暗之中。而且，她無法否定自己希望她們快點消失的心情。
她最後看到的是，消失在黑暗中的兩人的手，牢牢地交握在一起。
『呼！呼……呼、呼……呼哈……！』
達坦妮雅的手，在途中撐到了地麵上。她原本平穩的呼吸，彷彿超越極限般變得紊亂不堪，很粗野地喘了起來。
她額頭上幾乎止住的血，又一滴、兩滴地滴落在草叢裡。汗水同樣也滴落而下。
『……這是……放我一馬、的意思嗎？我居然……！』
她緊握拳頭槌打地麵。當指甲刺入掌心、劃破皮膚之後，鮮血從指尖流了出來。
『輸了。我打不過對方。這不是因為對方有兩個人……即使對方隻有一個人，我也贏不了。這種屈辱……！』
長長的金髮披散開來，遮住了達坦妮雅的臉。她的髮絲也被血給弄臟了。
……維持著這個姿勢不知多久之後，達坦妮雅好不容易纔又站起來，鬫氣也再度回到她的眼眸。
『繼那個人讓我落敗之後，這是第二個人……』
達坦妮雅她握住雙刃寬劍。
邁步前進。她的雙腳已經恢複力氣了。
『我想見她。柳生、十兵衛……！』
3
當一度躲藏起來的月亮再次完整露臉，將金黃色光芒映照到地上時。
另外還有一個人注視著達坦妮雅步行於草原上的背影。
那人待在高聳的樹木上。
『……』
那個人從一開始，也就是說，從達坦妮雅遭到式神襲擊開始，到她跟武藏、小次郎的戰鬥為止，看到了所有的情況。
那人不發一語，隻是單純地看著。纖細的身體被漆黑合身的服裝包覆，融入在闇黑之中。
現在，沐浴在月光下，黑色髮絲彷彿濡濕般閃耀著光芒。綁在後腦杓的長長辮子，猶如鞭子般垂落在背上。
那單手拿著與略顯嬌小的身軀不甚相符的長槍。
但，最奇怪的是，在那人臉上，某種裝置覆住了鼻子到嘴巴附近的部位。
這同時也讓人覺得，正因為那個麵具的緣故，這個人纔會無法說話。
那個裝置從設計上來看，會讓人聯想到跟武藏的耳罩、小次郎的眼罩是同類型的物品。
此人正是寶藏院胤舜。她是寶藏院流槍術中最強的武者。
此外，她和武藏、小次郎同屬天草四郎麾下的武將軍團之一。
胤舜並未出手幫助武藏、小次郎，隻是在一旁觀看，在等到達坦妮雅離開草原，身影遠到看不見之後，她這才動了起來，從樹上飄然落下。
她走到達坦妮雅方纔在的位置，然後蹲了下來。小心地撥開車叢後，她找到了那個。
那是仍然沾有達坦妮雅額頭流下來的鮮血的……雜草。她伸手一摸，尚未凝固的血便沾到了她手上。
在月光之下，胤舜將沾了鮮血的手舉到麵前直盯著看。
『……』
她取下自己的口罩，露出一張很普通的年幼少女的臉蛋；臉上則是一副不知經過多少歲月，彷彿連微笑也不曾出現過的神情。與其說她未曾笑過，倒不如說她或許連話都不曾說過。
胤舜將沾了血的指頭送到嘴邊。像是在塗口紅般在唇瓣上描著。除此之外……
『……唔。』
她把手指含入口中，如吸吮似地收縮唇瓣。她垂下眼眸，在口中前後滑動指頭數次。
『嗯……嗯……』
胤舜的眼睛在不經意間睜得大大的。她的表情瞬間亮了起來，猶如一陣藍白色的火焰，由內向外映照出朦朧的光芒。
她的額頭上浮現出五芒星的圖騰，閃耀著光芒，讓圖騰顯得格外醒目。
『啊……哈、啊……』
當胤舜臉上浮現看似痛苦、又看似恍惚的表情。下一個瞬間，她額頭上的五芒星失去了光芒。同時，籠罩著臉部與身體的焰光也隨之消失。
然後她站了起來。雙腳劇烈顫抖，讓她非得把手上的長槍當成柺杖撐住。
『……』
胤舜的唇瓣在動，看上去像是在低喃著什麼似的。可是，她並未說出任何一句帶有聲音的話語。
過了一會兒之後，胤舜也離開了草原。
突然吹起的一陣暖風，讓草原、雜木林不穩地搖晃起來。
4
『這是怎樣，銷售額急速往下掉。』
幸村透過桌上型電腦的電子試算表軟體，看見女仆咖啡廳的銷售額之後，不禁發出了驚呼。
道場改造成女仆咖啡廳後，時間過了一個星期。
最初的兩、三天，等著進店的人，確實多到大排長龍，但就在這幾天，那樣的景象已不複見，現在桌子空到礙眼。在中午之前，客人更是少到讓女仆服務生們感到無聊。
『這樣下去不行。連初期投資都還冇回本，店就要開不下去了耶。要是變成那樣的話，店的事業也就失敗了。』
最重要的是，佈置等等的裝潢費、桌子和椅子等傢俱、盤子和湯匙等食器類，以及女仆衣著，在考慮到損壞和清洗問題後，都必須準備好現有人數三倍的數量。
因此，他們為了開店所做的初期投資，金額便變得相當地高。
在禮萬風暴下變得幾乎身無分文的幸村和柳生道場，該如何調度那麼多的開店資金呢？
『要還街上融資公司利息的期限已經快到了，再繼續這樣下去的話……』
答案並不特彆，就是向貸款公司借的。說得更清楚一點，就是向學生街的高利貸公司借的，年利率高達50％。
『不行。不行啊，再這樣下去的話……唔嗯，冇有起死回生的好辦法嗎？』
幸村操縱電腦鼠箱，一個又一個地切換畫麵。
『吱？』
在房間角落裡的佐助抬了起頭，窺視著主人的模樣。順帶一提，從那次以後，它就再也冇變身成少女了。
『吱吱。』
它咯吱咯吱地抓著屁股。因為冇有變身，所以屁股也冇浮現劍姬圖騰。
『要增加餐點嗎？現在隻有提供咖啡而已嘛。應該加點輕食食材……不對，這麼做的話，設備和人事費成本不就更高了？畢竟食材必須進貨，訓練也會花掉不少時間。更簡單一點，不用花錢，立刻就能做到的有效方法是……方法……嗯？這個是……』
此時，幸村偶然點到的，是首都大江戶某間店的網站。
『嗯，就是這個！如果是這個的話……！』
同一時分。
改造成女仆咖啡廳正麵入口的柳生道場玄關，旁邊便是廚房出入口。眼熟的三人組正佇立在那裡。
三個穿著製服的少女。
分彆是毛利勝永、明石全登，以及長宗我部盛親三名武將少女。
三人曾經被偽裝成澱君的天草四郎施展咒術，在對方的操控之下，她們企圖暗殺學生會長德川慶彥，因此與宗朗和道場的劍姬們為敵交戰過。在那段過程當中，幸村和又兵衛曾被她們拉去當了一會兒的夥伴。
因為發生過那樣的事，所以當她們敗給千姬、咒術被解開之後，她們的立場便顯得很尷尬。
旗本學生會最後將她們襲擊慶彥、以及暗殺未遂的行為，當成單純的意外事件處理，因此三人在檯麵上冇受到任何處罰。
她們身中咒術時的記憶很模糊，再加上地底大板城已經崩壞，因此她們在無法被審問出更多確實的情報之下，最後獲得了釋放。
『你們為什麼要為了這件事又在這間道場出現啊？我會視理由決定要不要放過你們，所以你們最好有所覺悟。』
說這些話的人是千姬。她像一尊金剛力士似地佇立在廚房出入口的屋簷下，因為咖啡廳還在營業，她身上穿的還是女仆裝。同樣扮成女仆的半藏也在一旁待命。
而在千姬的麵前，則是現在正被迫跪坐於玄關水泥地上的三人。她們在窺探道場時被千姬抓到，於是就演變成現在這個情況了。
在大致上道過一次歉後，三人之中比較像是帶頭的勝永，開口說道：
『可、可是，我們三人替千姬殿下你們添了那麼大的麻煩，之後我們一直在想，該怎麼樣補償纔好。』
『不過，如果隻是道歉的話，就連小孩子也做得到。我們無論如何，都希望能夠親身補償。』
『盛親我也是。雖說是被操控，但對於朝著千姬殿下拉弓一事，我感到非常地後悔。我真是太糟糕了。』
三人述說出三種心情後，頭又垂了下去。但千姬卻說：
『不可能。不需要。給我回去。』
她僅是冷冷地俯視著她們而已。回答得很短也讓人覺得很恐怖。
『啊，不……那個，就算是隻聽我們說說也好！拜托您，可不可以請您聽我們說一說呢？拜托您，就算是隻聽一聽也好！』
被狠狠地瞪了一眼後，差點就要昏過去的勝永，拚命到愈說愈大聲了。
畢竟，勝永她們可是親身體驗過千姬的厲害：即使是三人一起上，也完全不是她的對手。那段記憶，依舊清清楚楚地留存在她們的腦中。
『公主殿下，這種時候就聽一下她們說話吧。她們也已經充分反省過了。』
經半藏居中調停後……
『真是麻煩耶。算了，也是可以啦。我現在很忙，所以長話短說吧！』
總算是勉強把千姬留下來了。
勝永她們鬆了一口氣。但是……
『快說！』
『啊！是、是的。』
在千姬的催促之下，她們立刻顯得畏畏縮縮的，勉強地調整好呼吸之後，她們開始說了起來。
『我們三人，恰巧是武將中的無名小輩。在這種情況下，您可不可以讓我們加入這間柳生道場的行列呢？』
『讓你們加入這間道場？』
『是的。現在回想起來，自己的身體曾被操控一事，比什麼都令我們要來得不甘心。我們也常常在想，是否有能向那位澱君，也就是向天草報一箭之仇的方法。』
『不過，要跟擁有恐怖力量的天草對抗，光靠我們果然還是太難了。比起單純複仇失敗被殺，倒不如跟大家一起合作……不、不對，我們的想法是，投靠這間道場之後，即使當雜役也好，隻要能派上用場，那就是最有意義的了。』
『這間道場的成員，曾經讓天草撤退過一次啊！除了天草她們以外，最強的就是這間道場的武將們了。盛親我喜歡很強的武將。所以，我希望能成為大家的夥伴！』
當三人說完，千姬再次低語說道：
『弱者就算聚集到了三人之多，終究也隻是占空間而已嘛！』
『公主殿下，現在還不能確定她們弱不弱啊……她們本來就比不上公主殿下就是了。』
半藏試圖替她們說話。但即使如此，三人還是不願放棄；倒不如說接下來的這些內容，似乎纔是她們真正想說的話。勝永開口說道：
『那個……其實，我們聽說這間道場的主人柳生宗朗大人，是治理武將們的「將相」。』
『武將在和「將相」訂立契約之後會變得更加強大。這個古時流傳下來的傳說，我們認為是真的存在。』
『我本來以為，隻有德川將軍會是「將相」耶！可是，隻要跟柳生宗朗訂立契約，盛親我就能變得更強了！盛親變得很強之後，就能打垮天草一派……呀！』
最後的那聲『呀！』，是盛親倒在水泥地上後，滾倒在旁時所發出的聲音。會做出這種事的人，當然是……
『公主殿下！彆用腳做出這種……』
『哼，我就知道。嘴上說著想補償、謝罪這種讓人欽佩的話，到頭來果然還是有那種陰謀嘛。』
踹人的人是千姬。她那穿著過膝襪的腿，正在踹著第二次、第三次。
『這、這是誤會。我們的意思是指……如果我們變得更強的話，就能以更好的戰力來協助道場的大家……』
『我們的意思就是這樣！因此我們也必須和宗朗同學訂立契約……應該說，最重要的是，從宗朗同學統率瞭如此多的武將，而且受到大家傾慕的意義上來看，我們也希望能和他變熟一點。』
『我聽說他是個滿不錯的男生啦，可是，盛親對男生冇興趣！所以隻要能夠訂立契約的話……唔嗚！』
最後的『唔嗚！』是勝永捂住了盛親的嘴，害她把話吞下去的聲音。
『不、不是的，我們絕不認為隻要能訂立契約就行了。啊，但想變強是真的……那、那個是想要幫道場的忙……是想替千姬殿下出一份力……』
說著說著，她的冷汗便愈流愈多，勝永的臉蛋開始一陣紅一陣青的。
勝永的話應該是真的吧。
她們想對玩弄自己、用完就丟的天草報一箭之仇。不過，現在的她們與其說是會複仇失敗被殺，倒不如說會在一瞬之間被輕易解決。
所以她們需要力量。身為武將的人和『將相』訂立契約成為劍姬，是讓自己變強最快的方法。然後，她們和道場的劍姬們的關係便會情同姊妹，成為夥伴。
但是千姬的反應卻非常冷淡。
『不行。基本上，這間道場的人數不能再繼續增加下去了。這兒已經冇多的房間了啦，多出來的人隻能去道場練習場擺枕頭睡覺了。況且，現在練習場已經變成咖啡廳了。』
『那間咖啡廳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們都很驚訝耶。』
經全登這麼一間，這下子換成千姬支支吾吾起來了。
『管、管他是什麼鬼東西都可以吧！隻是小型的社團活動啦，社團活動！我們的目的纔不是賺錢呢，對吧！』
『啊，目的是要賺錢嗎？』
『就跟你說不是啦！』
『公主殿下，不如就把這些人當成實習生來用，您覺得如何？』
此時插話的人是半藏。
『實習生？什麼意思。』
『我是說，即使她們說要加入這間道場，也不代表一定要讓她們成為「劍姬」。而在麵對即將到來的、與天草一派的戰鬥裡，我們的確需要戰力。在尚未擁有讓我們認為足以對抗的力量之前，即使人數再多，也冇什麼不好。所以說，現在這樣就叫做試用期。』
『哦哦！半藏大人，謝謝你替我們說話！』
『這樣就夠啦！不，我是說這樣就很夠了！』
全登和勝永的眼睛都閃閃發亮。
『盛親想要快點變強啦！……這、這樣就可以了。』
盛親也發出了聲音。但被千姬瞥了一眼之後，她便閉上了嘴。
氣勢淩人的千姬雙手交叉在胸前，俯視著她們三人。
『是啊，或許正如半藏所說也不一定。算了，即使是用來犧牲的棋子，有總比冇有要來得好。』
『公、公主殿下。突然就說是用來犧牲的棋子，也太……』
半藏慌張地說著。千姬『呼——』地吐出一口氣後說：
『算了，好吧。你們的身分是實習生，冇有薪水可領，不論千公主我說什麼話，你們都得遵從，若是這樣我就答應你們。正好店內也想增加幾個服務生。雖然你們連千公主我的腳趾頭都不如，但多少也能幫上一些忙吧。』
『謝謝您！……咦，冇薪水……？』
『冇問題！全登我會儘力工作的。我對西洋女傭的打扮也頗有興趣。』
『盛親也能穿那種飄飄的衣服嗎？真的很開心耶！』
事情總算是暫時解決了。千姬和半藏彼此對看。此時……
『我有事要拜托你們。』
一道人影突然出現了。那個人是……
『達坦妮雅……！？』
『怎麼了，你怎麼變成這個樣子！』
現身的人是達坦妮雅。不過——
『冇事。我稍微在那邊摔了一跤。』
這麼說著的她，呈現出來的模樣是——
平時穿的鮮豔洋裝，變得破破爛爛的。不論是纏在腰部的馬甲也好、裙子也好，全都嚴重破損，看得見穿在裡麵的內衣和內褲。
除此之外，她全身的皮膚到處都是擦傷。因為擦拭過從額頭流出來的血，使她的臉也變得臟臟的。
『啊、啊……怎麼會……發生這種事情呢？』
不過，仔細地看過達坦妮雅的模樣後，在場的每個人都受到了幾乎快要昏倒的衝擊，尤其是半藏更是慌張。
『得快點叫醫生來才行……！還有……我、我去放洗澡水。你應該很想把身體洗乾淨吧……啊，但如果是發生那種事件的話，必須要先做很多那個、檢查然後采證，應該會比較……既然如此，我們就先到學園的監察部去！可、可是，如果你真的不想被公開的話，我們就秘密地……』
從剛纔開始，她便一個人一會兒滿臉通紅，一會兒又很沉痛地垂下眼睛。看到半藏這樣的反應，達坦妮雅反而一陣驚慌：
『我很感謝你願意讓我使用浴室，但不必立刻準備也沒關係。況且，我身上的傷都是些擦傷，我也不是發生了什麼大事。』
她一說完，半藏便很悲傷地搖起了頭。
『是啊。對女孩子來說，果然還是當成什麼都發生過對未來比較好吧？這種時候，就當成是被野狗咬了……我知道，這樣冇辦法安慰到。不過，現在就……讓時間去解決一切吧……』
『嗯。我的確是遭到一群野狗襲擊。但，那個是……』
是式神。從這裡開始，纔是達坦妮雅想告訴她們的重點。可是，半藏的臉色卻變了。
『你、你說什麼？一群、野狗……太、太過分了。居然做出這種事……』
她看起來快要掉下眼淚了。
聽到這裡，千姬忍不住插嘴問：
『等等，我怎麼都聽不懂啊。我說，你為什麼會這樣傷痕累累……咦，難道說？』
她一邊說，一邊不經意地察覺到情況了。她想到了半藏所說的話。
千姬突然露出了真摯的表情，她就這麼穿著過膝襪踩到水泥地上，拉起了達坦妮雅的手。
『乾、乾嘛？』
『不要泄氣。雖然我們一直是敵人，現在感情也冇有多好，但同樣身為女生，我不能允許這種卑劣的犯罪！忍氣吞聲是不行的！千就是你的夥伴！我們一起去揪出他們吧！』
千姬一邊緊緊地握住她的手，一邊以認真的表情說著。
看到這裡之後，連在場的另外那三人都說：
『居然有這種事……真可憐。』
『真是女性之敵！不可原諒。』
『這裡有很多野狗嗎？讓盛親用這枝長槍擊退它們！告訴我它們在哪裡！』
……看來，並不是三個人都猜出發生什麼事，而是兩個人的樣子。
接著，就連達坦妮雅也逐漸察覺她們在說什麼了。
『啊！難道說，你們……！』
她霎時羞紅了臉，如白色牛奶般的柔嫩肌膚，全都染上了櫻紅色。
『你不用強迫自己說出來也沒關係哦！如果你不想說的話。』
『逃避是不行的。你要麵對事實，然後跨越它！千也會協助你的！』
『如果有我幫得上忙的事，希望你能儘量說出來。』
『嗯、嗯！』
『大家都要去驅趕野狗嗎？盛親我一個人就可以解決了啦！』
四個急性子和一個狀況外同時向她逼近。正因為所有人大概都是在替達坦妮雅著想，所以讓事情反而變得更棘手。
『唔唔唔……所以我說，不是那樣的！你們所想的那種事……』
到最後，達坦妮雅紅著臉大叫起來。
『我……冇有任何人對我做過任何事！！』
可是，正好就在這個時候。
『妮雅！我聽到了聲音所以過來看看，想不到果然是妮雅耶！』
從裡麵走出來的是宗朗。
『宗朗！你來的正好，這些人她們……』
但，近看到達坦妮雅之後，宗朗的臉色變了。
『難、難道說，妮雅你……』
達坦妮雅氣到發抖地說：
『我說過！不是你們想的那樣啦！！』
5
『……什麼嘛，所以你是遭到式神襲擊哦？』
幸村不知何時也加入了對話。
女仆咖啡廳打烊的時間，與其說是傍晚，倒不如說比較接近晚上。現在已經變成咖啡廳的道場練習場裡，每個人都各自坐在位子上，吃著遲來的晚餐。
『式神這種東西很單純。不論出現多少，都隻是個受到操控的傀儡罷了。我是不會輸的。』
結果，達坦妮雅聽了半藏的建議去洗了個澡，因為暖和而顯得白裡透紅的肌膚，罩上了道場的浴衣。
浴衣袖子和下襬不夠長，主要是因為她身材修長的緣故，但她那對豐滿的**也在三度空間上占用不少布料，這或許也是原因之一。
『真的很對不起。那個，我……』
坐在同一桌的半藏，滿臉歉意地蜷縮身軀。現在換成她滿臉通紅。
『就是說嘛。仔細想想，像這種強到亂七八糟的女人，怎麼可能會有男人製得住她。』
千姬說話毫不避諱。
『公、公主殿下！』
十兵衛的聲音從另一桌傳了過來。
『妮雅怎麼了嗎？』
『噓！那不是小孩子該問的。』
兼續規勸著她。儘管如此，十兵衛還是想問兼續，當兼續露出愁眉苦臉的表情，在她的耳邊說完悄悄話之後……
『可一麗餅？哦——可麗餅明明很好吃啊，對吧？』
『噗！不是那個可麗餅啦。應該說，根本不是可麗餅！算了，解釋下去太複雜了，十兵衛你閉嘴就好！』
『遵命——』
她和兼續的一搭一唱，在鬨了一陣子之後才結束。
『我也很抱歉。看到妮雅的樣子……我不禁就聯想到、那個。』
宗朗也苦笑著道歉。達坦妮雅的臉有點紅，但她卻又悵然若失地說：
『已經夠了！大家應該都瞭解了吧，那種事不可能發生在我身上。畢竟我……我不打算讓任何人碰觸到我的身體。』
說完之後，達坦妮雅的臉變得更紅了。
受到那股氣氛的感染……
『任何人……？哦，那你和哥哥還什麼都冇發生啊？』
當千姬一邊笑她一邊試探後……
『誰要和那種……！嗯嗯！不，對於將軍，我乃是臣服之身。不過，我並不打算連心都交給他。像他那種……基、基本上，那個男人對女人有興趣嗎！？你既然是他妹妹，應該知道得很清楚吧！』
達坦妮雅反問千姬。
『到此為止吧。我們現在應該有比這更重要的事要討論纔對。』
幸村把逐漸偏離正軌的話題拉了回來。
『你剛纔說，她們是宮本武藏和佐佐木小次郎吧？』
當她說出這兩個名字時，房間被一股緊張的氣氛籠罩。達坦妮雅的表情也嚴肅起來。
『她們的模樣和我們逃出大板城時看到的幾乎相同。武藏腰部兩側佩帶著大小刀，小次郎的刀比她身高還更長。』
『這方麵和預期的一樣。』
千姬說著。
『嗯。可是，最不一樣的是她們兩人的臉。說那是戴在臉上的裝置，不曉得適不適合。武藏的裝置是蓋住雙耳，小次郎的裝置則像是要隱藏雙眼似地蓋住著眼睛。當我的雙刃寬劍碎片破壞了小次郎的防風鏡，讓我瞭解那不是普通的耳罩、眼罩。裡麵裝著像機械零件的物體。』
『那麼，她們是為了什麼，纔會戴上眼罩……那個像風鏡和耳機一樣的物體呢？不對，她們是自己戴上去的嗎，還是被要求戴上去的？』
聽見宗朗的問題，達坦妮雅回答道：
『正確的情況我並不清楚。不過，我唯一能說的是……在風鏡壞掉之後，小次郎的眼睛就不會發光。反過來說，她看上去像是用那種機械裝置增強視力範圍。如果把同樣的情況套用在武藏身上的話……』
『就是在增加聽覺範圍的意思吧。』
說話的人是半藏。在她身旁的劍姬們也點頭表示同意。
『可是，一旦那個裝置壞掉，她們不就反而會受製於原本的感覺了嗎？還是說……』
『嗯。她們應該是失去了視覺等等的感覺，或是失去了功能，然後才取而代之地讓裝置、機械以其他管道替她們增廣視覺或聽覺的範圍。通常視覺是由感受到光線而產生的，但反過來說，人在黑夜裡就會看不見。如果透過那個防風鏡讓人在黑夜裡也看得見東西，那麼就比普通的眼睛要更有用處了。』
『假使是這樣的話，那武藏也……』
『換作是耳朵的話，那種耳機應該能讓人聽見很細微的聲響，即使是處於很難聽見聲音的狀況下，它也能將聽覺增強，讓她聽得到。』
幸村、宗朗、千姬都開口在驗證假說。因為他們正在共享從達坦妮雅的戰鬥經驗中得到的敵人資料。
『可是，為什麼啊？如果是那麼厲害的武將，即使不透過裝置將能力提升到那麼高，其實也冇什麼關係啊……』
兼續的提問很正確。而那也是最重要的部分。
『我冇有明確的答案，但我所說的也是不可否認的。那也就是說……』
『她們都是依附著天草的人吧？』
幸村接了話說。達坦妮雅也點了點頭。
『恐怕是。』
幸村閉起眼睛，似乎正在整理思緒。
『那麼尊保……由比正雪又是如何？她看起來不是那樣啊！』
『是的。在她的身體好像冇有特彆安裝什麼裝置，也不像特彆強化過哪個部分的感覺……』
幸村聽見千姬和半藏所說的話之後，睜開了眼睛。
『問題就出在這裡。澱君變成了天草四郎，鬆平尊保變成了由比正雪，她們和宮本武藏、佐佐木小次郎有不同之處。另外，如果把禦前比武的名冊裡的寶藏院胤舜、荒木又右衛門也都納入觀察的話，應該會比較好。』
『什麼嘛，乾嘛用這種拐彎抹角的說法。你快點說清楚啦！我想想……天草和由比是……』
『兩人都是江戶初期的人物……反抗幕府進行戰鬥，然後，她們都被打敗，在失敗之後……都喪命了……』
半藏和千姬兩人麵麵相覷。所有人都嚥下了一口口水。
『找到很好的切入點了嘛。如果追究得更仔細一點的話，澱君也是……嗯，這是為了利用反德川派而假冒的身分，但她也是對德川心懷怨恨的人物。飲恨敗亡的那股懊悔、怨念，讓她無法前往黃泉之國而留在這個世上。』
『這個……不是怪談嗎？』
『把它說得像是怪談的話，它就會變成怪談了。但內容其實是一樣的。相較之下，武藏或小次郎身上就冇這些東西。胤舜、又右衛門也是一樣。』
『你的意思是……』
『說起來，天草和由比的動機一樣，她們可說是誌同道合的人，不，應該說是主從關係纔對。但是，武藏和小次郎她們則是……』
『打手、傭兵、協力者……之類的吧。』
說到這裡後，所有人都有所理解了。
『原來如此。她們之間居然有這樣的不同啊。可是……』
在宗朗說話的同時，幸村接著插話說了下去。
『這個和限製感覺還是冇有直接的聯絡，所以說，這始終是妾身的假設罷了。但是不妨這麼想吧……把武藏她們，當成是因為天草施展召還術而複活的武將，這樣去思考就行了。妾身雖然不清楚，但問題是出在召還過程或者條件方麵，奪走了她們身上的一種感官功能，就好像在她們身上加諸某種限製……又或者，因為召還術還不夠完美，隻能在那種狀態召還她們。不論答案是哪一種……』
『一切都是天草搞的鬼，對吧？』
『防風鏡、耳機果然是用來補足感覺、增強範圍的道具啊。』
達坦妮雅也有同感。她沉默半晌之後，開口說道：
『部分謎團似乎解開了。謝謝你們。但，我最想告訴你們的是之後發生的事。也就是說……武藏及小次郎兩個人很強。她們厲害的程度，在你們看過我的……那副德行之後，應該就可以理解了吧？』
說到這裡，她不禁咬住下唇。
在那之後，達坦妮雅結結巴巴、不參入感情地，描述起她戰鬥的過程。
『妮雅……』
自尊極高的達坦妮雅，不惜表明自己的失敗，將情報帶到了這裡。對於這件事，不論是身為道場主人的宗朗也好、劍姬們也好，都深深受到感動。
『話雖如此，居然能打敗達坦妮雅……她們比想像中的還強呢！』
千姬輕聲地低喃了出來。
在柳生義仙已死的現在，德川慶彥麾下的劍姬裡，即使要說達坦妮雅是最強的也不為過。但對方卻僅僅用了一擊，她們的刀刃隻短暫交會一次而已，達坦妮雅便嚐到了近乎慘敗的敗績。
即使冇有直接交戰過，柳生道場的所有人也都認可達坦妮雅的能力。當氣氛漸漸陷入沉重時……
『那個武藏，真的是非常強耶！』
突然發出聲音的人是……
『十兵衛。』
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到十兵衛的身上。
唯一擊敗過達坦妮雅的武將。那就是變身過後的劍姬·十兵衛。
『這不是你開口的時候吧。去問問你體內的十兵衛……』
『很強的武將，讓十兵衛覺得很期待耶！真想早點和她戰鬥呢！』
在兼續責備她時，十兵衛笑著這麼說。
『十兵衛……大人。』
又兵衛望著她，然後喃喃自語。
『……唉！？十兵衛說了什麼？不是要去吃達坦妮雅的可麗餅？』
在停了一瞬間之後，所有人都『呼——』地吐出了一口氣。肯定是平時的十兵衛冇錯。既然如此，剛纔的那段話又是？
當所有人的腦中浮現出這樣的疑問時，一直俯視著下方的幸村抬起了頭來。
『……對了！妾身這裡有個提案要告訴大家！』
『什麼？如果是要對付天草一派的話，我願意幫忙哦！』
這種時候，跳脫個人恩怨來互助合作是當然的啊。聽到千姬這麼說……
『啊，不，妾身要說的不是那件事……實際上，是關於這間女仆咖啡廳……』
目前為止那副充滿自信的態度就像是假的一樣，幸村吞吞吐吐地說著。
『女仆咖啡廳怎麼了嗎？』
『唔、唔嗯。事實上，最近營業額一落千丈，如果再繼續這樣下去，店的經營會很危險。於是……妾身想到了一個新的服務。』
『新的？』
『服務？』
途中，千姬的視線就像是在盯著可疑人物似的，射到了幸村的身上。
『啊，不是……』
『是什麼？你快說啊！』
『對啊，小幸。是什麼？是什麼？』
儘管宗朗、達坦妮雅冇開口說話，但也都在凝視著她。幸村微微噘起了嘴，開口說明那個『服務』——
『唔、唔嗯。那就是……』
『……咦咦咦咦咦咦咦！？』
混雜著慘叫的聲音，再次在這間柳生道場裡迴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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