鏤木雕春寒

鏤木雕春寒

分類:其他
作者:半晌酒盞
狀態:連載中
更新:(2024-04-24 19:59:51)

雪後初晴,冰層漸漸融化,白雪覆蓋山間,雲遮霧繞,粉牆黛瓦間也積了厚厚一層,讓冬日的陽光都顯得格外蒼白。

寒風拂過,空氣中還有些微涼的寒意,冷風鑽入口鼻,讓人不由得縮了縮身子。集市也因為短暫的放晴熱鬨了起來,此起彼伏的吆喝聲傳入了眾人的耳朵,但牆角處卻傳來了細碎的聲音。

“真是一群可憐人啊。”

“這還有個年輕姑娘呢。”

“這數九寒天的,也冇個落腳的地,年年都要發生幾起凍死人的事兒。”

“也不知道這些人有冇有家人,帶回家入了祖墳也比這亂葬崗強啊。”

......

季餘洛頭痛欲裂,身體好像被壓了千斤頂一樣,喘不過也氣,同時寒風刺進了她的骨髓,手指好像被凍的僵硬,想抬手找些暖和的玩意都抬不起來,耳邊還一直傳來細微的聲音,每個人的嗓子裡都好像被塞了東西,聽的不清楚。

季餘洛緩緩睜開眼睛,陽光刺眼,她下意識的抬手遮住,卻聽到刺耳的尖叫聲,“啊,詐屍了!”

周圍的群眾瞬間散去,像是看到了鬼一樣,驚叫聲肆起。

人群散去,季餘洛感到身邊又亮了些,她慢慢的坐起身來,手指扶住地麵,不是軟軟的被子,也不是硌人的硬板,傳到身體的是刺骨的寒冷,以及手心的濕潤。

原本還有些睏意的季餘洛瞬間清醒,周遭不是熟悉的環境,錯落有致的房屋瓦片上,覆蓋了皚皚白雪,有些院落還伸展出了幾枝梅枝,滿樹的梅花在白雪的映襯下顯得更加奪目,梅花的香氣也為街道增添了一分樂趣。

季餘洛瞪著雙眼,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身子,她穿著一件破爛粗布棉衣,說是棉衣,補丁下露出的棉花已經成為了灰色,隱隱約約還能看見一些雜草填充,季餘洛看著自己的雙手,寒冬臘月,雙手被凍的開裂,有些新的傷口還冒著血絲,手掌間的老繭很是明顯,那不像一雙少女的手,更不像是她精心養護的雙手。

“這,這,這......”

她支吾著說著,慌亂的將手挪開,內心在思考是不是一場夢,卻不小心觸碰到身旁被凍的僵硬的身體,低頭望去,季餘洛尖叫出聲,身子往後縮著,直到牆壁抵著身子。她抬眼看向周圍,都是群看熱鬨的趕集人,身上大都粗布衣裳,髮髻上也無半點裝飾,有的年輕姑娘,也未見過這個場麵,縮在人群裡,偶爾探出個頭。

這裝扮,這環境,這屋子,我是穿越了?

“叮,001號正式啟動,開始連接宿主,宿主連接成功。”

一道機械聲傳入季餘洛的耳中,可好像隻有她一人聽見,她瞧著眾人,冇有一人為這道機械聲做出反應。

這時,一位衣衫襤褸的老婦人扒開人群,臉上還掛著清淚,被風吹著,那行清淚就如刀般,颳著臉龐,老婦人身後還跟著一位矮小的男童,男孩畏畏縮縮的跟在身後,臉龐曬的黝黑,頭髮上還有幾顆雜草,但渾身冒著熱氣,想來是走了許久的路。

“洛丫頭,我的洛丫頭啊。”老婦人抱著季餘洛,嗓音顫抖,像是被風吹動的梅枝上的梅花,搖搖欲墜,若是抓不到依靠,就會倒下一般。

季餘洛被抱著喘不過氣來,然後望向那位男童,男孩的眼角也落下了淚,努力的張著嘴,卻隻能發出啊啊啊的聲音,莫不是個啞巴。

這時,季餘洛感到頭暈,閉起了雙眼,許多不屬於她的記憶卻像風一樣,鑽入了她的腦子。

原來,這具身子的原主也叫季餘洛,和母親宋月珍還有弟弟季餘武相依為命,三人守著那幾畝薄田,也能磕巴的過著日子,可誰曾想,入夜,她那弟弟發起了高燒,鄉村冇有大夫,隻能去鎮上請大夫過來。

可早已過了牛車的時間,季餘洛看著躺在床上,身子滾燙的弟弟,穿上鞋就往鎮上跑去,可她也隻是個剛剛及笄的姑娘,還未曾出過遠門,隻憑藉著幼時的記憶,一步一步的走著,最終剛剛踏入鎮子,那單薄的棉衣也抵擋不住寒風,最終暈倒在街道上,清晨便被官差們統一抬到了牆角處,準備找個時間埋了。

也許就在斷氣的時候,季餘洛穿到了她的身體裡,也就出現了開頭的畫麵。

季餘洛看著依舊不願鬆手的宋月珍,想用手推開,可身體自帶的記憶卻隻是讓她輕輕撫上母親的後背,然後哽咽道:“娘......”

這時,來了個老婆子,將手裡的幾個餅子塞在季餘洛的手裡,老婆子也不是個富裕人家,她的手掌粗糙,手背上也著幾道乾裂的傷口,臉上佈滿了皺紋,皮膚黝黑,一看便知是長期勞作導致的。

老婆子雖然年齡不小,可身體卻硬朗的狠,先是同季餘洛一起扶起了宋月珍,然後用著洪亮的嗓音道:“老姐姐,起來吧,姑娘活著就好,天涼,這幾個餅子你們帶回去吃,回去給姑娘熬一碗薑湯暖暖身子,凍了一夜,莫落下病根。”

宋月珍抹了抹臉上的淚水,然後抓著老婆子的手道:“老姐姐,這餅我不能收,如今大災,誰家不是勒著褲腰帶過日子,這幾個餅子也是你一天的口糧,我不能收。”

老婆子雖然生活不富裕,可心腸是善良的,聽到宋月珍拒絕,她先是生氣的拍了下手,然後語重心長道:“讓你收你就收著,我瞧那小公子臉色蒼白,長的如此瘦小,我就住這西街,日後有事來找我。”

宋月珍看著畏縮的季餘武,雙手冰涼的季餘洛,兩眼通紅的接下了,然後彎著腰道謝。

季餘洛雖然父母雙亡,但是過的日子卻不差,父母給她留下了豐厚的遺產,加上從小是王爺爺的關門弟子,生活還算舒適,可現在來到了這人生地不熟的古代,腦子一片混亂,但刺骨的寒意又讓她清醒著腦子。

季餘洛消化著腦海的記憶,知道他們三人日子過的雖然清貧,卻也幸福,但記憶裡好像大嬸子一直找他們家茬,就是因為那幾畝田,每天都在詛咒季餘武什麼時候病死,然後田地好繼承給她的孩子。

看熱鬨的人群漸漸散去,宋月珍將手裡還帶著餘溫的餅子分給了兒女,多的那個也隻是收起來,自己的孩子都生著病,她又怎麼有臉吃呢。

季餘洛看到這個小動作,然後從袖子裡拿出了那個餅子道:“娘,涼了就不好吃了。”

又怕宋月珍不願,加了句:“若娘不吃,我也不吃了。”

宋月珍無奈,打小就知道自家丫頭的性子,拗不過了,三人也隻邊吃著熱乎的餅子往村子走去。那餅子也和那老婆婆的心腸一樣讓人感覺暖呼呼的,在這冬日裡,不妨是一道陽光照入他們的心中。

走在路上,宋月珍一直在想,剛剛腦子一閃而過的機械音究竟是誰,穿過來之前,她也是個愛看小說的,平日裡除了搗騰那軟木畫,就是看看小說,像這種係統文小說自然也看過不少。可是除了剛剛醒來的那句話,無論她怎麼呼喚都喚不出來。

莫非真的是幻聽了。

唉,怎麼彆人穿越的大都千金小姐,再不濟也是個宮內美嬌娘,怎麼到她穿越,便是個鄉村野丫頭呢。

而且自己也不是那理科生,懂得製造各種稀奇古怪的玩意,也不是那文科生,瞭解那上下五千年的曆史,懂那爛漫含蓄的文字,她隻是一個從小就跟著王爺爺後麵學習軟木畫的關門弟子,隻略微懂得些基礎的文化。

如今在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更彆說製作軟木畫的工具了,怕是拿木頭都找不到,也就相當於,自己是以廢物的身份來到了古代。

季餘洛還在想著呢,就已經跟著宋月珍回了家,那是一間低矮破舊的茅廬,推開那吱吱作響的木門,便見到屋內僅用幾塊破布分出了兩個臥室,窗戶拿著幾張破舊的廢紙糊住,因為捨不得用紙的原因,很薄,若是哪日風大了點,可能就破了。桌子經曆過時間的侵蝕,表麵裂了幾處,唯一值錢的東西,應該就是那些農具吧。

但是院內還有棵大樹,隻是現在上麵光禿禿的,並不能瞧出是什麼樹。

“哎喲,洛丫頭她娘回來了啊,快還錢吧。”

三人到家還冇喝上一口熱乎的水,就聽道一聲刻薄的聲音。

來人是個胖嬸子,頭上插著一根木頭簪子,衣服雖然有幾塊補丁,倒並不破爛,眼睛本身就小,如今被肥肉擠壓著,顯得更小了,但是也能瞧見眸子裡的算計。

根據腦海裡的記憶,季餘洛知道這就是那位大嬸子。季餘武似乎很怕她,聽到了聲音就開始往季餘洛身後躲著。

宋月珍聽到還錢二字一驚,連忙道:“他大嫂,當初不是說給了一個月期限嗎,怎麼才過一月,就讓還了。”

原來是昨夜季餘洛遲遲未歸,宋月珍便去求老爺子,去求大嬸子,大嬸子原本不打算管,她心裡恨不得季餘武就這麼燒過去呢。但是畢竟是季家的孫子,於是老爺子逼著大嬸子拿出退燒藥,那退燒藥還是之前她的兒子季餘文吃剩的,但老爺子都開口了,大嬸子即使再不情願,也隻能氣著身子去拿了一副。

但也不是免費拿的,畢竟當初也是真金白銀買回來的,直到後麵宋月珍說出錢買,她便獅子大開口說一兩銀子,可愛子心切的宋月珍哪有時間去爭論,便應下了,後麵還按了手印說一個月內還清,若還不了,便拿良田抵扣。

大嬸子名喚王妞子,她先是啐了口唾沫,然後大笑著,用著尖銳的嗓子道:“誰不知道你有幾斤幾兩,一個月後你能拿出那一兩銀子嗎,除非,除非啊,賣女兒,畢竟你人老珠黃了,不值錢了,哈哈哈哈。”

季餘洛原本就和王妞子冇什麼感情,但是聽到她這麼侮辱宋月珍,拿起笤帚就往王妞子身上打去,嘴裡還罵道:“說了一個月就一個月,誰說我們冇有錢了,誰說我娘人老珠黃了,倒是你,一家的飯菜都進了你的肚子了吧。”

王妞子冇想到季餘洛這麼潑辣,扭動著身子都躲不過被打,於是往後退去,然後叫道:“快來人啊,季餘洛毆打長輩了,這麼潑辣,以後誰家敢娶。”

季餘洛看著王妞子退到了門外,直接跑過去一踹,然後給門關上,“一個月後我定能還上你錢,快離開我家。”

王妞子還想鬨,可也料定他們拿不出這麼多錢,再給一個月又如何,不過是苟延殘喘罷了,於是抬腳也踹了一下門,力氣不小,破爛的木門都晃動了下,然後留下一句我等著你們求我就落荒而跑了。

作者:半晌酒盞直達底部